如果說順序可以決定一個工作的成敗,那麼節奏就決定了這個工作的優劣與層次。
塞吉歐.里昂尼(Sergio Leone)是我很喜歡的導演。倒不是因為他把克林伊斯威特捧紅的《荒野大鏢客》
前者一九六八年拍的,後者一九八四年。兩者都令人迴腸蕩氣,但是之前,我更喜歡前者,所以下載一個版本在平板電腦裡,不時打開來看一看。即使是片段片段地欣賞,每次也都要在心底按一個讚!
前天打開報紙,看到「四海兄弟」要在紐約公演一個美國從沒上映過的完整版。當天就買了票報到。
塞吉歐.里昂尼原本拍這部電影的版本是二六九分鐘,一九八四年在坎城首映時,他自己剪成二二九分鐘,成了後來的歐洲版。可是到美國放映時,卻被片商一口氣剪成一三九分鐘。據說他因此傷透了心,直到一九八九年過世,再也沒拍任何其他電影。
今年一度傳說二六九分鐘的終極導演版終於可以面世,所以原以為這就是了。但是看後才發現,這還是那個二二九分鐘的歐洲版。但儘管如此,還是很滿足。很可能過去看的是美國版,少了太多東西,所以比較沒那麼喜歡「四海兄弟」。而這個歐洲版使我對這部巨作的感受完全改觀,從此可以和「狂沙十萬里」並驅。
我對這兩部電影如此著迷的原因,是節奏。一面看著,一面不免問自己一句:他怎麼可能把節奏處理得這麼好?
任何工作要做得出色,一個是順序要把握得好,另一個關鍵就是節奏。是順序加節奏的變化,使得才區區七個音符,可以變化萬端地組合出各種音樂。如果說順序可以決定一個工作的成敗,那麼節奏就決定了這個工作的優劣與層次。
當快則快,當慢則慢,或者當濃反淡,當淡反濃,種種不同快慢交錯的節奏,使得一件同樣的工作可以變化出各種面貌。
如果說今天許多工作的新人和高手之間的差異,不過是百分之五,那這百分之五裡一定有很大的程度是取決於節奏。節奏形成音樂,也形成一切的工作。所以,通常說起怎麼追求節奏的層次,很容易用「快慢有致」這種詞彙來總結。
可是看塞吉歐.里昂尼的電影,我自己覺得最精采也最感動的,是他的節奏超出了「快慢有致」。
他讓我體會到什麼樣的節奏叫「做足」。不是說哪些地方快得好,也不是哪些地方慢得好,就是整體做足的節奏。做足的節奏不會讓你覺得慢,而會讓你覺得很飽滿。也因為這種飽滿的節奏,讓你在黑暗中盯著銀幕三個半小時而不覺時間之過去。
那天晚上看完電影已十一點多,在黑夜中冬風冷冽的紐約街頭,回味著這部講這座城市的電影,一方面別有感觸,另一方面,又因那飽滿的節奏,而有一種溫暖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