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且飲毛澤東

香檳是種神妙的葡萄酒，而香檳酒的等級區分裡，正好有最高的「神妙等級」（cuvee de prestige）與之呼應。這種香檳往往是最能表現酒莊絕頂特色的招牌酒，當然「利隨名來」，「神妙等級」通常也是酒莊眾產品中最昂貴的一款酒。

歷史上最早出現的「神妙等級」，是Moet & Chandon酒莊一九三六年推出以香檳之父為名一九二一年分Dom Perignon，這款香檳華人世界稱之「香檳王」，正因為名字稱王，銷售的情況特別之好。
 

香檳國度稱神妙

其實嚴格來說，Louis Roederer才是創始者，這座酒莊從一八七六年開始生產「神妙等級」香檳Cristal，這款奢華香檳據說是因為以珍貴水晶製造酒瓶而得名，當初專供俄國沙皇家族享用，世人無緣品嘗。這種獨占的情況持續超過一三○年，即使在最後一任沙皇尼古拉二世全家被布爾什維克軍隊處決之後，市面上仍無法見到蹤跡。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一九四五年分的Cristal才第一次在市場上公開販售，而當時「香檳王」早已名滿天下。

隨後，Taittinger酒莊推出一九五二年分的「香檳伯爵」（Comtes de Champagne）、Laurent-Perrier於一九六○年推出由一九五二、一九五三與一九五五等三個高級年分香檳混合調配而成的「偉大世紀」（Grand Siecle）……。漸漸地，幾乎每一座稍具規模的香檳酒莊都推出自己的「神妙等級」香檳，而且往往喜歡以偉大人物命名，例如Veuve Clicquot的「偉大婦人」（La Grande Dame）、Pol Roger以英國首相邱吉爾為名的Cuvee Sir Winston Churchill，或者Laurent-Perrier的「亞歷山大」粉紅香檳。

說到沾名人之光，不可不提Ch. & A. Prieur，這座設立於一八二五年的古老香檳酒莊，一八九○年將所產香檳命名為Napoleon（拿破崙），並在一九○七年登記專利，成為惟一能以這位與「英雄」劃上等號之法國皇帝為名的香檳酒。

Ｍ&Ｃ與拿破崙

不過與拿破崙直接相關的香檳應該是一七四三年就創立的Moët & Chandon。酒莊主人Jean-Remy Moet一八○二年擔任香檳區Epernay市長，一八○四年在自宅接待拿破崙，饗以自產香檳而獲激賞，英國歷史學者曾如此描述Jean-Remy Moet與他的酒莊：「在歐洲每一位從巴黎經由香檳區前往參加維也納會議的人，都希望能拜訪這位傑出的香檳釀酒師。籠罩在拿破崙的光環下十年之久，使他成為全世界最有名的釀酒師。」

香檳沾了拿破崙的光彩，而這位法國英雄也曾留下真心的名言：「香檳，勝利的時候我應得享用；失敗的時候我則渴求需要。」

甚至坊間傳說某次拿破崙帶騎兵隊出征，正要出發，Jean-Remy Moet獻上香檳祝福，於是拿破崙毅然拔出軍刀一揮，斬斷瓶頸，噴出的氣泡將玻璃屑沖洗得乾乾淨淨。僕人們立刻捧出酒杯斟滿，皇帝與將領們在馬上共飲一杯得勝酒，飲罷即揚塵而去，從此開香檳多了一種sabrage（軍刀開瓶）瀟灑飲法。

因為關係密切，Moët & Chandon還特別調配推出「帝國精釀」（Brut imperial ）酒款，然而受限於Ch. & A. Prieur搶先一步的智慧財產權保護，終究無法以拿破崙為名，據說一直是Moët家族耿耿於懷的遺憾。

風水輪流轉，遺憾不會永遠是遺憾。Moët & Chandon現在是全世界產量最大的香檳品牌，知名度也極高，它的中文名字是「酩悅」，出自已故香江名人黃霑的譯筆，既美且雅。但香港以及中國大陸的好事酒客卻喜歡模仿法文原名發音，稱它作「毛澤東」！

毛澤東？這個名字可響亮了，「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鵰。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氣勢更勝拿破崙，似乎注定要在二十一世紀華人市場耀武揚威。

二○○○年分的「帝國精釀毛澤東」，現在品嘗正值顛峰，口感強烈、酒體豐滿、回韻雋永，欣賞這款名酒，想像Moët & Chandon二六○餘年的歷史變化，腦海不禁浮現毛主席一九四九年的詩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本專欄由楊子葆、焦元浦、焦桐、艾予森共同主持）

楊子葆
一九六三年出生於花蓮，法國國立橋樑與道路學院（ＥＮＰＣ）工程博士。曾任新竹市副市長、台灣駐法國代表、外交部政務次長等職。精葡萄酒、交通學，也是一位法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