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富比香港夜拍 搶股災資金？

亞洲拍賣季來了！九月六日，台北國泰金融中心，將迎接香港蘇富比秋季拍賣會的精品預展。

但，次級房貸、高油價帶來的通膨壓力，席捲全球的經濟危機，會怎麼影響接下來的亞洲秋拍旺季？北京奧運會盛大落幕後，近幾年暴衝式飆漲的中國當代藝術，是否會大幅回檔修正？

藝術品市場未必受股市影響

蘇富比用舉辦其「亞洲第一場夜間拍賣會」昭告世人：藝術投資市場，依然不畏景氣寒流，藝術佳作可望成為資金最佳避風港。

這，是蘇富比的觀點。

那麼，實際情況如何呢？

台灣今年五、六月的春拍季，與去年秋拍熱絡的交投相比，拍賣成交金額回跌三成，買氣縮手、藏家觀望的氣氛明顯。

中國市場，同樣如此。北京華辰拍賣總經理甘學軍說：「市場調整，讓收藏家、炒家到藝術家的心態、行動都回歸實際，趁機讓泡沫沒了，對藝術家與收藏家，都是很好的刺激。」

而相對於一般藝術品買氣的確受到經濟環境的影響，傑出的頂尖藝術家作品，反而有可能成為資金追逐的標的。蘇富比的夜拍，就是在這樣的思惟下推出。而在歐美行之有年的「夜間拍賣會」，必須持邀請函才能入場，也就是具備一定實力的富人，才能入場競標。

十月四日，亞洲秋拍季由香港蘇富比拍賣會首先開跑，由「現代及當代亞洲藝術——晚間拍賣會」跑第一棒。這一次，蘇富比不畏經濟大環境不佳，依舊推出夜間拍場的主要思惟是：股票市場的漲跌，與藝術市場的起落，在藝術精品上，並沒有直接的相關。

蘇富比當代中國藝術部主管林家如分析，股票市場好，藝術市場反而不一定好，因為大家將資金配置在股市上，追逐短期更高的報酬；但股票市場回落，相對的，若藝術投資市場能提供好的報酬率，反而會吸引資金停泊。「一個很重要的前提是：只要是藝術家最好的作品，不論何時拿出來交易，都不會有大影響，藝術家的傑出作品有其市場公認的一定價格。」

《藝術市場與投資解碼》一書，引用拍賣龍頭佳士得的一份報告指出，一九二九年的股市崩盤，到藝術品開始跌價，中間相差了十八個月。而Mei Moses藝術投資指數的研究結論則是：

一、經濟蕭條是短期的，它會造成藝術品價格下跌，但往往在經濟蕭條的第二年才發生。

二、藝術品價格即使在經濟蕭條中，仍難以預測，而且，並非永遠在經濟蕭條期間下跌。

先來看股票市場指數：

若以蘇富比今年春拍的四月十一日收盤指數來看，美國道瓊指數從四月十一日到了八月二十日，從一二三二五點，下挫到一一三八三點，回檔近九％。同時期的香港恆生指數，則從二四六六七點，重挫到二○九三一點，跌幅達一六％。同樣的，台股則從要奮力「馬上」攻向萬點大關的八九○九點，跌落至七○四○點，慘跌二一％。中國上證Ａ股指數，也同樣從三六六四點，崩跌至二六四八點，重挫幅度達二八％。

景氣低迷的藝術品吸引力

股市大壞，熱錢會不會從股市撤出，轉往頂級藝術品市場？這點，各方猜測與理論都有。但至少，Ｍ型理論中的另一邊的「中、低價位」藝術品，若是同質性高，尚未突出的一般品，極有可能淪至流標的命運。

然而，在當今全球熱錢到處亂竄，新收藏家不斷出現，新投資基金不斷成立尋找投資標的之際，蘇富比並不認為，股市下滑是個阻力，反而認為藝術市場在亞洲愈來愈成熟，尤其是高價精品市場有機會更堅挺。於是，在市場彌漫低迷氣氛之際，推出蘇富比的亞洲首場夜場拍賣。

那麼，蘇富比的亞洲首場夜拍，推出哪些超級精品為市場注入強心針？

估價最高的作品，是日本藝術家村上隆的一件大型花卉雕塑Flower Matango，達四米高，是亞洲拍賣會上，第一次出現村上隆這麼大型，而且估價高昂的作品；預估成交價在二千四百萬至三千四百萬港元之間。

村上隆的一件（我的寂寞牛仔）裸男公仔，今年五月才在紐約蘇富比拍賣會，創下一千五百一十六萬美元（約合新台幣四億七千萬元）的個人新高，將村上隆推往亞洲當代一哥的地位。此次夜拍由村上隆作品領軍，可見蘇富比與其競爭對手佳士得，在夜場經營互別苗頭的硝煙味。

有趣的是，此次香港蘇富比夜場，也是要憑邀請函入場競投；但沒有「dress code」，也沒有入場前嚴謹的對號入座手續。很顯然的，是記取今年五月，香港佳士得的亞洲首場夜拍經驗教訓。林家如說：「好的藝術品希望大家共襄盛舉，我們簡化流程，除了需要邀請函，所有登記牌號的程序，就和一般日場拍賣一樣。」

而台灣兩大前輩畫家陳澄波與廖繼春，此次各有一幅估價相同的經典作品出現在秋拍場。但陳澄波的（貓鼻頭（濤聲）），出現在十月五日的《二十世紀中國藝術》日場當作壓陣之作，避免讓夜場搶去風頭，讓日場缺乏人氣與買氣。顯然，也是參照五月分佳士得的夜場寶貴經驗。蘇富比二十世紀中國藝術部門主管李亞俐就說，前車之鑑就在眼前，若夜場車水馬龍，日場卻庭前車馬稀，就造成反效果了。

由李亞俐徵集而來的夜場佳作——台灣前輩藝術家廖繼春的（西班牙古城），估價達一千八百萬至二千五百萬港元。作品會說話，（西班牙古城）的價格愈飆愈高，擁有的主人幾經換手，其實，正透過藝術市場告訴我們，豪門權貴的興與衰。

（西班牙古城）這幅畫，告訴了世人兩件事：

一、大師級的經典作品，價格穩健走揚。

二、藝術品的擁有者歷經更迭，透露世事無常。

一幅畫看盡台灣豪門興衰

先看（西班牙古城）最近二次的成交紀錄，是○五年五月佳士得的國巨基金會專拍，以一千零七十六萬港元（約合新台幣四千二百萬元）成交。而距離一九九七年，國巨董事長陳泰銘以新台幣一千五百四十萬元買進，八年間，（西班牙古城）上漲二九○％！

而此次夜拍的預估價，（西班牙古城）若以高估價的二千五百萬港元成交，短短三年內，又上漲了一三○％！這就是藝術投資市場超級佳作的投資魅力，一場結合金錢、權力、行銷的藝術市場。

而這個迷人的藝術市場，忠實記錄了商場興衰。（西班牙古城）曾經的主人，是國泰美術館的蔡辰男。蔡辰男，出身台灣首富家族蔡家，父親蔡萬春是國泰集團蔡萬霖之兄。他，因為胞弟蔡辰洲的十信風暴，拖累了整個國泰信託集團，黯然將位於台北市襄陽路一號、收藏豐富的國泰美術館館藏畫作轉手……。

藝術品佳作的輪轉，再次見證了３Ｄ在藝術市場的「奇妙」：Divorce（離婚協議）、Death（死亡分家產或遺產）、Debt（破產脫售）。《藝術市場與投資解碼》一書這樣寫道：「一些大師的作品，往往在上述的三個場合下，才有機會再次展現於世人的眼前，否則也只能在美術館一睹大師的風采。」

這，是（西班牙古城）的第一次顛沛流離……。

在一九八一年，國泰美術館出版的《廖繼春畫集》，共八十張廖繼春作品，封面作品，正是十月四日晚間，出現在蘇富比夜拍的（西班牙古城）。

畫冊裡，還有畫家吳炫三為這幅作品的介紹：「廖繼春應美國國務院邀請，暢遊歐美歸來後，在作品風格上，作了相當的突破性改變，這也是廖先生繪畫生涯中，最重要的時期之一。」

在蔡辰男之後，（西班牙古城）輾轉來到陳泰銘手中。這位善於以財力建構龐大藝術收藏，更善於與拍賣行合作，包裝藝術品出售獲利的台灣藝術投資第一高手，靠著這幅畫就獲利逾二千萬元。

而接手（西班牙古城）的此屆送拍主人，也就是在○五年佳士得拍賣會上的得標者，據悉，正是前中信金控法人金融總經理陳俊哲。

陳俊哲是中信金控辜家的女婿，卻因為去年初爆發的中國信託購賣結構債的「紅火案」，滯留海外未歸。在法庭文件裡，他成了「共犯」、「尚未緝獲歸案」的經濟犯罪嫌疑人……。

（西班牙古城）曾是台灣顯赫家族美術館裡的收藏、曾是縱橫政商的辜家女婿珍藏，如今再現拍場，印證了權貴豪門的興替。藝術市場的交易，就是在這落槌聲中冷眼旁觀。

愈是悠久的藝術品，愈有其歷史價值與故事。（西班牙古城）訴說的，就是這樣的起與落。而蘇富比此次夜拍，還有無數藝術家作品，企圖力爭上游，寫下更棒的成交紀錄。

從前次拍賣會獲得之經驗

首先，已逝韓裔藝術家白南準的錄像作品（大肩膀），估價為三百五十萬港元到四百五十萬港元，也成為首件進入亞洲夜場的錄像創作。

雖然video art（錄像藝術）依舊未成為拍場主流，但負責蘇富比亞洲當代的林家如認為，這是未來的藝術創作趨勢之一。再從今年蘇富比春拍順利成交的四件錄像作品來看，這個市場成長性十足。

而中國當代藝術四大天王之首的張曉剛，作品成交指標，會是觀察中國當代藝術是否進入大修正的關鍵數字。

此次夜拍，張曉剛的（大家庭一九九四），林家如說，是藝術家為參展當年聖保羅雙年展的創作，是大家庭系列最初的創作年分，比蘇富比四月春拍，以四千七百三十六萬港元成交的（血緣：大家庭３號），還要早一年創作。

而這件尺幅較小，尺寸為一五○×一八○公分的作品，估價為二千萬至二千五百萬港元，也是夜拍位列前三甲的高估價拍品。張曉剛的血緣系列，能否再受市場青睞，將會是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的關鍵一槌。

夜場精品，還包括常玉的（籃中盛開的粉紅色菊花）、陳逸飛的（琵琶），及王沂東的（鬧房No.2——吉祥煙）等作品（見表）。總計四十六件的夜拍，以低預估價計算拍賣成績，預計達一億八千萬港元。

除了夜場，蘇富比今年首度將「二十世紀中國藝術」設為專拍，更正式成立「二十世紀中國藝術部」，由李亞俐領軍，要急起直追競爭對手佳士得。例如，夜場裡的四十六件精品，就有十二件海外華人藝術家精品。

值得注意的是，二十世紀中國藝術的拍品中，台灣藏家送拍的比率逾五○％，收藏實力依舊驚人，其次才是中國、美國的藏家。

李亞俐分析，蘇富比「二十世紀中國藝術」專拍的成立，確立蘇富比將更用心經營，與競爭對手都投注心力在這塊市場，將帶給藏家更大的信心。例如此次的專拍，蘇富比企圖架構一個九十年時間，近乎一世紀的二十世紀華人藝術，從戰前到戰後的海峽分隔，將不同階段的藝術創作，都為藝術家找到相對應的流派坐標。

也就是說，不同的時間階段，都有繽紛的各流派百花齊放，收藏家可依坐標，找尋各時期不同畫派裡喜愛的藝術家與傑出作品，進行收藏投資。

而對台灣藝術家的經營，例如五月畫會的夏陽、莊?，以及林壽宇，都有李亞俐推薦的作品上拍。

拍場起伏，就是人生起落、環境興替的最佳寫照。蘇富比在十月率先開跑亞洲拍賣季，成果如何？將對接下來的無數場拍賣會，以及今年下半年到明年的藝術投資市場，帶來指標性的影響與觀察數字。

製表：林亞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