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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羽翼 P.128

記憶的羽翼 P.128

這個集子(展覽)收藏了畫家池農深「記憶的羽翼」(註)劃過時空的餘痕。一九八○年池農深自台灣展翅,飛向美國加州,在一九八○到一九八四年間,她以詩作捕捉稍縱即逝的青春,在年少強說愁的年紀裡,寫下歡聚送別之情、追思故友、唱和自然幻景。一九八六年之後再轉往德國,面臨人生重大抉擇與文化的衝擊,在繁重的課業與創作思辨夾縫下,一疊黑白調子的速寫遂成了她對這段時間(一九八七至一九八八年)無言的畫記。

雖然她常自謙當年的歷練稚嫩,文比情濃,然而她的詩作透露出中國文學典故的理解,卻不過度賣弄;在新詩意象上的流利運作,絲毫不像新手。也許是來自視覺創作訓練的影響,池農深經常以寫景的手法開啟,例如,「當最後一隻水鳥凌空掠過」〈月光宴〉,「七月荷花已開過大半」〈話別〉,「多少回日影把你從黃昏裡牽引而來」〈街遇〉,詩作的基調因為這樣釋出的第一個意象而整染了底色,隨後而來的詩句像畫作肌理,於這個基調上層層疊塗。

青春在畫筆中留下痕跡


同一時期,她的銅版畫也挹注了類似的情調,「眺望道」〈一九八五〉與「桃溪不作從容住」〈一九八五〉在暗黑風景中充塞著文學抒情的微妙之感,後者更是直接借景於古詩詞。在這個集子裡收錄的日記詩作似乎都有著緩慢的步調,以散文句型的長度吟唱,一些轉折使用的「而、卻、呀、了」柔軟了音韻的效果,她心中顯然不願這些句子太過慷慨鏗鏘。雖說誰無年少青春之病吟,然而三十歲之後難再提筆寫詩,三十歲之前大部分的人只有詩心而無詩作。池農深比大多數人幸運,她的青春是這樣留下痕跡的。

一九八七至一九八八年的柏林速寫畫記縱使不再青澀,也仍是抒情,甚至安靜無聲。這些所謂的紀錄並不全然都以敘事為主題,例如〈夢境〉系列與〈記憶〉中的形體只屬於畫家私密,〈小徑〉與〈流向〉也只是無名風景,對她而言,情比境要來得重要些。

另一方面,池農深顯然對畫面灰黑白調子的探討遠比物像的真實結構更感興趣,炭筆摩擦紙面,留下粗糙的顆粒,而同時帶著飽滿水分的大筆則毅然決然地平塗過畫面。相對於間接而繁複的版畫程序,速寫提供了一種直接迅速的創作出口,它們不是為了某種長遠、公開、完整之目的而作的,雖然畫面不見得完整,但有時速寫更能誠實地反射創作者的當下狀態。

意與象的聯繫只在創作者心中


池農深繪畫日記的形式在一九八九年之後,成為一落紙板與其上的油畫痕跡,每張約八又四分之一乘六英寸,用出國前向外婆要來的布巾紮成數個方筒形的行旅包袱,十多年的心情就這麼被兜起來,終於有機會展出時,繪畫的日記仍拒絕被框起來,只好站在框外吧。隨著畫家的遷徙,它們走過柏林圍牆、莫斯科的紅場,坐上歐陸往巴黎的火車,穿過紐約地下鐵,漫步於河濱公園。

這些紙板上的油畫日記,自一九八九年起至一九九九年,恰恰反映了池農深個人作品由具象漸漸轉入非具象創作的風格。有趣的是,抒情式的自由線條逐漸轉化為肌理豐富的塊面,配合著垂直水平構成,理直氣壯地占據所有的畫面。

池農深的色感極美,趨向微妙變化,有時刻意不要過於甜美。對觀者來說,這些非具象的構成,似乎不可能立刻聯想起標題中提到的城市與事件,意與象的聯繫,只在創作者心中,成為她自己真正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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