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的晶圓代工價格確實是低台灣很多,但是,品質及交期一直無法提升,上回我們出去的一批貨, 還因為品質不佳,被客戶退了回來!」這是一位台灣 IC設計業主的親身經歷,他還預言,「大陸半導體業要起來,少說還要再等五年!」
宏仁集團董事長王文洋與前世大積體電路公司總經理張汝京將在中國興建晶圓工廠的消息,最近引起許多國人的注目,尤其是王文洋身為「台灣經營之神」王永慶的兒子,對岸的合作對象又是江澤民的兒子江綿恆,這樣的新聞當然更加震撼人心;時值台灣政權交替、兩岸關係敏感時刻,難怪許多人都很關心這個事件到底會產生多少影響。
到底這些在中國大陸的半導體投資案有無成功的機會?上海浦東北邊的張江,是否將成為未來中國大陸的「矽谷」或「竹科」?尤其是一批來自台灣半導體業界的菁英,頂著台灣發展晶圓代工製造業的成功經驗,率領對岸同文同種的優秀同胞,相同的刻苦精神及創業文化,更低廉的人力成本,加上大陸領導人甚至還喊出未來五至十年補助五百億美元,協助打造中國半導體的「矽鋼計畫」,這些條件若全部集合起來,來自對岸半導體業的威脅,顯然已不只停留在模模糊糊的心理面上,這個議題將會比「兩岸統一」這種目標更來得迫切許多。
要不要到大陸投資?若拿這個題目問國內所有的半導體製造公司,大概沒有一家公司的回答是肯定的,因為畢竟目前半導體業仍是國內技術層次最高的產業之一,同時也名列政府禁止赴大陸投資的高科技產業項目之一,當然不會有企業輕易地違逆這種原則。
基礎建設不佳 有市場不代表有競爭力
大部分企業表明不會去大陸投資,主要原因是大陸的基礎工程及配套產業尚不完整,例如水、電、通訊等基礎設施有待加強,加上目前並無太多半導體廠,也無法發揮群聚及統合的效益,因此新創的企業競爭力不足,更重要的是,台灣晶圓代工業已經建立起世界級的競爭力,如果中國的半導體企業無法做得更好,未來要如何挑戰甚至取代台灣的地位?這也是許多半導體業者還未考慮到大陸投資設廠的原因。
不過,即使現在不會,不代表未來不會,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日前在史丹佛大學在台主辦的一場會議中,也曾經提及「長遠來看,台積電會考慮到大陸去設廠」,雖然事後台積電又澄清「目前台積電並沒有到大陸投資的計畫」,但是,長期來看,一旦中國的產業環境成熟一些以後,半導體業登陸的可能性一定越來越高。
半導體製造商目前不會去,但是若客戶要去,例如 IC 設計業者要進軍大陸,半導體製造商要不要跟著去?尤其是目前已有多家 IC 設計業者已經積極進軍大陸市場,並且在當地招兵買馬,大陸儼然是未來資訊家電(IA)市場的一塊新樂園,半導體製造商會跟著客戶一起過去嗎?尤其是許多下游的資訊產品及製造商都已經陸續轉移至中國大陸,半導體製造商是否要「到最靠近市場的地方」投資呢?
如果把這些問題拿來問 IC 設計公司,大概得到的答案都是異口同聲的「不會!」尤其是在最近晶圓代工景氣太熱絡,大部分的 IC 設計公司都拿不到急需要的產能, 在這種形勢比人強的情況下,IC 設計公司如何能要求晶圓製造廠跟著到大陸設廠?
下單台積電及聯電 新公司學習曲線長
目前在中國大陸已經設立據點的揚智科技,預計今年底在中國大陸的員工將擴充到至少一百人以上,是目前布局大陸市場最積極的台灣 IC 設計公司。揚智科技總經理吳欽智就坦白地說,「揚智過去一直在台積電及聯電兩家公司代工生產,即使連新加坡的特許都未下過單,主要是因為過去兩大廠給的產能都相當夠,而且兩家公司的規模夠大,產能一直在增加,短期內沒有尋找其他代工管道的需要。」
吳欽智也強調,「短期內看不到大陸的半導體製造會有競爭力,即使有,以過去揚智的經驗,新廠仍然要花很長的學習時間才達到可以競爭的水準,過去台灣的世大及南亞也都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將本身的競爭力調整到相當的程度,因此揚智不會輕易嘗試,更何況除了台灣以外,還有日本及韓國等地廠商的其他選擇,大陸半導體業的威脅短期內是看不到的!」
另外,目前許多產品銷到大陸市場的義隆電子董事長葉儀皓表示,從水、電及各種環境設施來看,中國大陸目前仍然不成熟,業者投資的意願較低,而且半導體業有所謂的群聚效應,對於半導體製造、設備及周邊供應商來說,都是影響投資決策的重要因素,甚至目前許多 IC 產品不僅在台灣製造,連後段的封裝測試都傾向在台灣做,如此連成一氣再出貨到其他地區,整個體系已經相當完整,這種均勢並不容易打破。
吳欽智及葉儀皓都強調,儘管中國大陸是未來發展潛力雄厚的半導體市場,但是並不意味著製造就會跟著過去,像美國及歐洲是全世界最大的前兩個市場,但不代表他們的製造業就一定很發達,「製造是全球分工體系中的一個環節,誰有競爭力,誰就是贏家。」
三年內沒機會 五年後值得觀察
可是,短期內大陸不會產生威脅,什麼時候競爭壓力會比較明顯?大部分的企業主都認為,三年內大陸絕對沒有機會,但五年後就值得觀察了。凌陽科技公司協理沈文義表示,「中國的競爭未來絕對會出現,現在全世界所有下游的資訊電子產品都已到大陸生產,代表中國已擁有所有半導體的潛在客戶,未來十年、二十年,只要在美國的許多華人回到中國,這股競爭將是趨勢潮流,沒有人可以扺擋的,台灣終究要失去優勢。」凌陽目前是全球最大的消費性 IC 供應商,許多使用凌陽的下游玩具製造商都在大陸製造,沈文義說,「有競爭才有進步,與其把大陸視為是威脅,倒不如當做是一個警惕,到時候我們的競爭優勢就不應該只有製造了。」
另外,隨著半導體技術不斷突飛猛進,過去製程技術的良窳決定了企業的競爭力,但是未來在產品應用更加多元化下,中國大陸發展半導體的機會也大幅提升。
依據工研院電子所的研究顯示,目前美國政府對半導體設備輸出到共黨國家的管制模式,允許輸出的技術是最先進技術的後兩個世代,例如過去最先進的製程技術在○.五微米時,可以輸出到大陸的技術約在一微米左右,後來當製程技術進展到○.三五微米時,允許輸出到大陸的技術為○.六或○.七微米,大約都是落後兩個世代左右。至於目前最先進的製程設備是十二吋晶圓廠內所使用的○.一三微米,但是目前准許輸到大陸的技術應該是在○.二五微米。
工研院電子所策略規畫部經理陳奕璋表示,過去製程技術在○.五微米以上時,每提升一個世代,可產生出來的效益就相當大,因此,當時許多企業都要追求製程技術的不斷提升,才能免於本身競爭力下降,甚至被淘汰的命運。但是,現在產業的競爭更全面化了,不再是全靠製程技術先進而已,○.二五微米製程技術可以做的事情已經相當多,並非一定要推進到十二吋的製程技術才能產生績效,「因為現在決定勝負的不只是製程技術,最大的關鍵還在於產品的應用。」
產品應用決勝負 恩益禧花三年蓋廠
以目前中國大陸的水、電及基礎設施等條件來看,短期內外商赴當地投資的意願仍然不是太高, 更不要談是蓋最先進的晶圓廠了,即使像日商 NEC 宣布要在大陸蓋○.三五微米的八吋晶圓廠,由於也沒有足夠的週邊環境及基礎設施的支援,結果花了三年才把廠房蓋好,這種蓋廠的速度比台灣要慢許多,同樣的廠房台灣只要花一年半就蓋好了。
「就像是開著凱迪拉克車子的人,一碰到泥濘地也沒轍。」陳奕璋說,如果中共的國家領導人沒有犯上好大喜功的毛病,能夠很清楚地看到中國大陸目前的發展現狀,並且找出最適合中國大陸當前的科技,則應該選擇從較低階的六吋廠切入,或是選擇從技術層次較低的八吋廠開始,如此集中全力發展這種日、韓及台灣無法兼顧的市場,可能會有相當大的機會。
「一旦基礎工業及周邊環境建立起來後,未來再逐步跨入更高階的技術層次時,中國大陸才有更大的發展機會,同時,在海外的中國留學生也才願意回去貢獻所長。如果這些條件都能夠實現的話,中國大陸會是未來半導體工業相當具有潛力的市場。」陳奕璋認為,如果中共領導人夠聰明的話,應該要很清楚採取什麼樣的步驟、作法,才能在美、日、韓及台灣等半導體強國的環伺下,建立自身的工業基礎。
不論中國領導人如何建構當地的半導體工業,也不管是五年或十年後開始威脅國內的半導體工業,台灣自身的投資環境恐怕更是國人關心的議題,近來半導體業界也面臨不少意外事件,例如聯電面臨的環保風波,又讓部分半導體企業興起出走的念頭,難怪力晶半導體公司董事長黃崇仁要說,「政府要想的是把投資環境做好,否則企業選擇別的地方投資,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這個問題不僅是企業最切身的問題,也值得新政府好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