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去市區，很快搭了一台UBER，這台車是Toyota的Cross油電，不到一年的新車，能搭到新車通常心情都會加分，雖然也沒有特別挑車的習慣，每次叫車就當作是抽獎的概念，這種事也算隨緣。
上車後那運將大哥看起來差不多60歲上下，講話有個口音，但一時也沒想到是哪邊人，扣好安全帶後就開個頭，雖然感冒的關係喉嚨有點痛，但還是想把握每一趟旅程，要不然也寫不出什麼有趣的文章。
「今天周日，大哥您沒休息還跑出來開車呀？」這位運將大哥感覺還算親和，應該會願意聊些什麼，我是這樣的直覺。
運將大哥笑笑說：「哈，我休息時間不固定，想休就休，孩子都30多歲，也沒什麼需要我掛念的。」聽那口音，總覺得有點像是馬來人或新加坡，但計程車司機哪可能是外國人，我就直接說出我的疑問：「大哥您口音好像有些不一樣。」
運將大哥講話很溫，很樸實的那種感覺，他說：「我是菲律賓華僑，在台灣住了快40年，當初因緣際會來到台灣，也覺得比較好賺錢，於是就一直在台灣了，我還當過兵兩年，以前那時候有法令說如果待在本地幾年以上，就要服兵役，後來我想說都當完兵了，乾脆就留在台灣算了，所以口音聽起來會覺得有點不一樣啦！」
「真是蠻特別的，那大哥您現在幾歲？以前做哪一個領域的呀？」我繼續問著。
運將大哥開車很穩，技術很不錯，一邊說：「我以前是開大車的，開過公車、遊覽車，我60歲，以前很早生，女朋友有天跟我說懷孕，我想當爸爸要扛責任的時候到了，想說，好啦，那就生吧！就結婚生子，所以23歲就當爸爸了。」
「原來如此，不過早生也是有好處，太晚生的話，照顧孩子真的很累人。」
運將大哥揮揮手說：「沒有啦！早生的話哪有好，當時我跟老婆什麼錢都沒有，真的很辛苦，什麼準備都沒做好，真的很倉促。」
「總比30歲還是什麼都沒有，然後這時生了才更辛苦，哈哈。而且你們那一代應該大家普遍都過比較不好，大家都辛苦啦！」我試著安慰運將大哥兩句。
開遊覽車比公車更辛苦
運將大哥笑笑回：「也是，我們老百姓大家過得都差不多啦！」
後來我問：「那大哥您以前開大車的，現在開這小車應該覺得很簡單吧！看你開得很穩，很專業。怎麼會想來開計程車呢？遊覽車賺得不會比較多嗎？」
運將大哥思考了兩秒，回答：「其實賺差不多錢，以前開遊覽車一個月七萬到九萬，現在開這個也是差不多，不過開這比較輕鬆，如果開遊覽車真的比較辛苦，比公車還要累、還要危險。」
看來這位運將大哥也是老司機了，對我這種不太會開車的人來說，運將大哥熟悉的領域就是我完全不理解的領域，多問問也是增廣見聞。
「大哥您說開公車還比遊覽車簡單，這是為什麼呀？而且萬一開公車撞死人，那責任算是公司要賠還是駕駛要賠？」我想起以前也曾有運將大哥說過開公車很辛苦，所以不如來開計程車的回憶。
這位運將大哥笑笑說：「唉唷，公車的話我們開的是同樣路線，久了就熟了嘛！開車如果真的撞死人，那這司機看要不要自己賠，如果願意，那公司繼續讓你開車，如果沒錢，不賠，也可以丟給公司，不過就被開除，而且要找同行也很難，畢竟有前科了嘛，所以就沒工作了，但這種案例現在很少了啦！公車現在不像以前開這麼猛。
那遊覽車就不同了，要上山下海，吼，我跟你說，有些地方真的是路非常小，觀光這塊真的可以做更好一些，我最怕開花蓮那一段，那邊很多路都是小到不行，假如剛好對面又有車子過來要會車，我們還要用無線電才能溝通，後退可能就是懸崖，那可不是開玩笑的。」運將大哥形容很生動，講了當年他很多經驗給我聽，我問了個比較外行的問題：「那如果是開一般轎車，還會難開嗎？」
「不會啦！一般技術不要太爛的話，都OK啦！我是說遊覽車，開大車跟小車完全不同，需要的技術完全都不一樣，真的不同。」聽著運將大哥強調這麼多次，開大車肯定是非常有難度的技術。
「那像之前陸客來台時，你們觀光的行業應該都賺翻，我記得遊覽車司機也有抽成，所以後來跟對岸停止交流後，你們應該都大受影響吧！」
陸客來台真的只能賺到工錢
運將大哥侃侃而談，講了一些我意料外的答案，他是這麼說：「沒有，對岸來的人數多，那只是好看而已，我開這麼久的車，可以很篤定講這些話，我們司機就是要看去什麼店，如果是玉石店我可以抽3%，珊瑚店我抽1%，茶葉的話可以抽5%，這最多。然後每進一家店，固定拿一個紅包800，這是跑不掉的，然後你說賺比較多的是導遊，但導遊其實壓力很大，也沒這麼容易，他們抽整車10%，可是如果那一車都很小氣，沒什麼買東西，旅行社老闆會直接打來，開口就是三字經，罵很難聽的話，因為等於做這團白做了，那團費都是殺價到底，所以只能變成購物團，從回扣上面賺。」
我想說觀光業應該都很期盼對岸來大量人潮，這應該是基本的概念，不是嗎？即便我們不是什麼受益者，但客觀去理解，這還是必須要的。於是我問：「可是大哥你說玉石店你就可以抽3%，那100萬不就可以拿3萬，這樣應該很補，而且茶葉店那些也能因為陸客關係賺很多錢，這樣說難道不對嗎？」
運將大哥說：「唉唷，哪有買100萬這麼多，通常20~30萬就是頂，至於茶葉那些，那店家都是中國開的，跟我們台灣一點關係都沒有，背後股東都大陸人，台灣這邊就真的只能賺工錢，大錢都還是一條龍被中國的老闆賺走。」
「那茶葉呢？台灣的茶葉農夫肯定賺大錢。」我是這樣思考。
運將大哥說：「你想，大家都要賺錢抽趴數，那茶葉怎麼可能是真的台灣茶，我們會帶去的店家就是中國開的，進貨貨源也是越南茶葉，哪可能用真的台灣茶，那只是包裝上改一改字，要不然大家要賺什麼？那些觀光客有幾個真的懂茶葉？不太可能分得出台灣茶跟越南茶。」
司機不時也要配合導遊演戲
「那導遊肯定有賺大錢，這沒問題。」我還是覺得總該有人賺才是。運將大哥繼續補充：「這就要看手段，有的導遊是大刀，就是很會砍很會把遊客的荷包割下來，我們會稱這樣的導遊叫大刀，他們整車可以抽10%，如果真遇到願意買的團，確實可以賺不少錢，但那也是有壓力啊！我的經驗是一團如果30人，真的比較有錢可以買的大概就是3、4個，不是你想像的全團都有錢到處買，不是這樣。像有時候行程已經走一半，大家就是不買，那導遊還是沒業績，心裡很急怎麼辦？他們在上層，我在下層開車，導遊會先下來跟我這個司機說，等等要演戲，會大吵架，不用緊張，我故意演的而已，然後導遊在上面就開始演了，至於什麼劇本，那我就沒一個個記了，要創造各種情境，總之就是要客人掏錢就對了。」
「大概理解了，導遊是怕你這個司機開車不專心，先下來安撫幾句，哈。」
很快就準備要下車了，內湖到台北市區如果不塞車，差不多就是10幾分鐘而已，運將大哥笑著說：「如果有機會再相遇，再講更多給你聽，很多事情，真的都跟你們想的不一樣。日韓比較大方，不過現在日圓貶值，所以日本人比較少來了，主要是韓國人，你有空去觀光景點看看就知道。」我也笑著跟運將大哥說再見，準備下車，都到目的地了還是有多待了一會兒，這趟聊了許許多多有趣的事情。
下車跟運將大哥說生意興隆，謝謝他，這趟旅程就像跟朋友聊天一樣，手機拿出來點一點，還多給了一些小費，他開車技術真的很好，很喜歡這樣的司機。
台灣社會上總有很多小人物的故事，也因此才有豐富多元的環境，提供給讀者們欣賞這片美景，好久沒寫到有意思的計程車故事，總算來了一篇，希望你們都喜歡。祝工作順心，美好的一天。謝謝你們常常來閱讀平實中性的文字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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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_畢德歐夫
現為居家宅爸，專職投資人。交易員、曾任美股交易室經理(Floor Manager)，交易經驗18年，交易總筆數達百萬筆。每月發表在網路上文字產出達10萬字。先從台股起家，曾交易海內外期權達4萬口。操作商品：黃豆、玉米、小麥、原油、指數期貨、歐元、日圓，主力為美股市場。著作：《最美好、也最殘酷的翻身時代》 《我在計程車上看到的財富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