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月起，新冠肺炎疫情爆發，進而席捲全球，慘重的染疫與傷亡導致封城停航，各大博物館閉門謝客，畫廊停市、居家辦公，所有藝術拍賣會、藝術博覽會取消或延期，哀鴻遍野可說前所未有；但是大衞．卓納領導下的卓納畫廊反而成為其中的異數，他快速反應，展開線上業務，使得今年第一季的營收，反而比去年同期成長。
德籍的大衞．卓納出生在藝博會世家，父親魯道夫．卓納（Rudolf Zwirner，一九三三），在一九六七年創立了科隆藝術博覽會（Art Cologne），是全球第一個藝博會，並催生了瑞士巴塞爾藝術博覽會。耳濡目染之下，大衞．卓納對藝博會一路以來的演進，以及對畫廊界的意義，體會甚深；也讓他投身藝術產業後，很快地建立卓爾的名聲。
位於美國紐約的「卓納畫廊」，其建築外觀簡約卻不失前衛。（圖／卓納畫廊提供）
藝術名家，代理七十多人
一九九三年，大衞．卓納在紐約蘇活區成立了「卓納畫廊」，陸續代理了草間彌生（Yayoi Kusama，一九二九）等近七十位藝術家作品，在紐約、倫敦、香港、巴黎都設了畫廊實體空間，年營收超過五億美元。
現年五十七歲的大衞．卓納，在國際藝術產業界一言九鼎，深受敬重。從二○一二年起，雜誌《藝術觀察》（Art Review）年度藝術百大影響力排行榜，他始終名列前茅，一八年排名第一。以「儒商」形象聞名的他，對藝術總體生態非常關心，力求大小畫廊結構的平衡。
過去以來，卓納畫廊每年參加的國際藝博會多達二十餘場，因為透過各地藝博會的舉行，可以定期會見全球重要收藏家，開發不同世代的新進藏家，來自藝博會的展售成績，占了卓納全年度營收的三分之一，至關重要。
但在新冠肺炎疫情傳開之後，風雲變色，第二季因為各國封城停航，大衞．卓納透露業績必然受創，而萎縮幅度可能高達五○％，這是他經營畫廊二十七年來僅見。
「線上業務，會是今後藝術產業成敗關鍵，也會是未來的趨勢所在。」大衞．卓納再三強調。
一七年，卓納畫廊正式推出「卓納線上展廳」（David Zwirner Online），這個建制，遠早於其他畫廊同業。
今年疫情一爆發，卓納畫廊上下更加體悟線上展廳的迫切性與商機。他綜合第一、二級藝術市場特性與概念，開啟《工作室》（Studio）、《傑作》（Exceptional Works），前者公開給社會大眾，後者有如二級市場的銷售，限VIP客戶。
大衞．卓納認為，藝術產業進入線上發展，時間算晚，主要因為藝術有真偽困擾，作品在實體畫廊的感動，無可取代；因為疫情封市，實體畫廊關閉，大家退而求其次，湧向線上，影音文字的豐富性成為手段，而「信任感」則是成交與否的重要關鍵。
珍惜羽毛，力防錯賣炒家
目前，卓納畫廊對線上展廳的努力，可說鋪天蓋地，相較同業，完全是超前部署。上月中旬，該團隊在數位平台上推出新項目《工作室》與《傑作》這兩個項目，分別精準定位一級與二級市場，可說滴水不漏。
為了展現卓納畫廊的信譽，畫廊團隊一直戰戰兢兢、珍惜羽毛，力防過程疏漏，把作品錯賣炒家（Art Flipper）。
大衞．卓納舉例，四月三十日畫廊上線的卡羅爾．波維 （Carol Bove，一九七一｜）的《工作室》單元，短短幾分鐘內就有兩千人上線，這是連藝博會現場，都難以出現的盛大現象。此外，包括馬塞爾．扎馬（Marcel Dzama）、哈羅德．安卡特（Harold Ancart）都是在線上展廳開放的二十四個小時內，全部銷售一空。
自一七年開設線上展廳以來，卓納畫廊四○％的新藏家均來自於網絡。大衞．卓納指出，這對以往是最有效吸引新藏家的渠道——藝博會而言，就是一種威脅。
該畫廊本採「三三三」營運策略，畫廊實體空間展覽、藝博會、線上銷售各占三分之一，今年藝博會難以推進，線上銷售必然提高。
疫情發生以來，藝博會與線上展廳，面臨了賓主易位，有如死亡交叉。大衞．卓納斷言，今年藝博會不可能舉行，營收頓減，此時線上展廳反而成為中流砥柱。卓納團隊全力衝刺線上展廳，拉出完整的布局，不但交出實際營收的亮眼成績單，更成為藝術產業界轉型典範。
這個虛實交易平台的榮枯易位，是藝術產業界的革命之舉，更率先破除網路不能交易高價藝術品的迷思。
大衞．卓納認為，藝術行業與時俱進，可是藝博會運行了半個多世紀，不但沒有進步，而且愈開愈多，稀釋了其重要性。「花這麼多金錢與時間，把作品千里迢迢運到某一個城市，就為了短短幾天的展售。」這樣的商業模式，在因疫情停航中，更被省思與檢討。「如果連藝博會對該城市的教育功能都式微，僅剩社交意義，必然被淘汰。」大衞．卓納認為。
二○○一年九一一恐攻，卓納畫廊就在蘇活區，非常接近當時的世貿中心，雙子星大樓倒塌後，大家驚嚇停業數天，畫廊無法營業，沒人有心情買藝術品，氣氛低迷。二○○八年金融海嘯以及一二年的颶風珊迪（Hurricane Sandy），都讓畫廊承受直接衝擊，讓他點滴在心頭。
回歸本質，是災難中的至理名言。大衞．卓納以金融海嘯為例，當時風聲鶴唳當中，卓納畫廊有四位藝術家行情逆勢上漲，分別是河原溫（On Kawara，一九三二｜二○一四）、克里．詹姆斯．馬歇爾（Kerry James Marshall，一九五五｜）、呂克．圖伊曼斯（Luc Tuymans，一九五八｜）、馬琳．杜馬斯（Marlene Dumas．一九五三｜）。
像這樣的「回歸本質」現象，大衞．卓納預言，今年還會再出現。因為在惡劣環境中，藝術家的生涯、創作、價值觀，會被重新檢驗，人們愈來愈希望擇優選良，大家精挑細選的，不再是裝飾性藝術，也不會是憤世嫉俗，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內涵呈現。
至於「Platform平台」項目會不會持續變成卓納嚴選、線上藝博會的概念，大衞．卓納說：「不無可能，我們很感謝藏家對我們品牌的信任。作為畫廊，我們能做的就是為這些作品創造語境與背景，使它指向歷史、社會問題、社會規範、展覽歷史及藝術家信息，將其呈現給更多的觀眾。」
日本前衛藝術家草間彌生作品之一。（圖／卓納畫廊提供）
卓納畫廊線上展廳以180萬美元完售約瑟夫《向方形致敬》同系列作品，由義大利收藏家購得。（圖／卓納畫廊提供）
拉近距離，推《立夏》展覽
目前，大衞．卓納以雲端會議運籌帷幄之餘，透過線上展廳，開放播客《對話：卓納播客》（Dialogue：A David Zwirner Podcast）與卓納圖書（David Zwirner Books）分享，來拉近與民眾的關係。其中他發現，最忠誠、活躍的客戶，來自亞洲。
為回應亞洲華人的熱情，並深耕亞洲市場， 五月五日香港實體畫廊重新開張時，已同步推出中英雙語線上展覽《立夏》，以回饋好學勤奮的亞洲華語客群。這樣的「實體畫廊與線上雙語展廳」虛實並進，是目前疫情下的睿智布局。
「立夏」是中國傳統二十四節氣之一，代表著「夏天的到來」，一般在每年五月五日至七日之間，選在此時重新開張，也有預示著「疫」過天晴、萬物復甦，藉此喚回對藝術產業的熱情。
大衞．卓納強調，他是德國人，不是美國人。今年美國適逢總統大選，誰是疫情源頭的糾葛不斷，但他不會因為新冠病毒的傳染，跟著排華或仇華。基於市場經驗，他反而會加碼對中國的投資，繼續介紹更多更好的藝術給中國客人，因為亞洲藏家一直是認真、好學，又能舉一反三，使得收藏成效卓著。
誠如大衞．卓納對藝術產業一貫以來的建言，如今他斷言「線上交易替代國際藝博會」，這個洞察機先的預言，將翻轉藝術市場，讓藝術交易結構徹底轉型，整個藝術產業恐怕必須及早面對這個已經在變化的未來。
（本文作者為《今藝術&投資》總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