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身赴美奮鬥七年、歷經三次手術,與「台灣之光」王建民同一等級的投手郭泓志,終於在美國職棒大聯盟投出成績;這名被譽為國內近十年來惟一的天才左投,即將擺脫過去陰霾,在異鄉散發光芒。
「無論是一場、兩場比賽,甚至是十年,我們會不斷地給他機會。」這是洛杉磯道奇隊總教練力托(Grady Little)在郭泓志拿下大聯盟生涯第一場先發勝後,對他的勉勵。
左腕擲出難以想像的速球
九月九日,台灣大多數人的目光,還集中在紅衣人聚集的凱達格蘭大道上時,就在稍早幾個小時的美國洛杉磯,一名來自台灣、手肘動過三次刀,棒球生命一度走上盡頭的投手,用無與倫比的快速球懾服對手,輕鬆取得他大聯盟生涯的第一場勝利。
他是郭泓志,一顆差點殞落的流星。
早在高中時期,郭泓志就已是國內青棒最耀眼的新星,他與高苑商工投手曹錦輝(現為美國職棒大聯盟科羅拉多洛磯山隊投手)一左一右的速球「豪腕」,早就吸引國外球探注意。每當兩人出賽,總會看到許多金髮碧眼的老外,拿著測速槍在本壘板後交頭接耳,互相刺探對方簽約金的底價。
但,伴隨著盛名而來的,竟是種種不利於郭泓志的負面消息,耍大牌、不練球、欺負學弟等耳語,不斷地在棒球圈流傳,其中更傳出他與教練發生衝突,因而不願上場比賽的新聞。
一九九九年,郭泓志違反國內高中生不得與職業球隊接觸的規定,以未滿十八歲之齡,與美國職棒洛杉磯道奇隊簽下合約,並以一百二十五萬美元的簽約金,創下當時最高紀錄;不過因他擅自脫離中華青棒隊集訓而被棒協開除,無法代表國家出賽,引起軒然大波。
由於外界撻伐聲浪不斷,就算郭泓志後來出面道歉,卻也無法彌補對自己所造成的傷害,只好黯然離開台灣,獨自前往美國發展。對照後來曹錦輝、王建民等選手,在所有人的祝福下赴美,小小郭更顯得落寞。
未依循體制受到國人責難,又因不了解美國職棒生態,而與經紀人簽下抽取二○%佣金的「吸血經紀約」,讓涉世未深的郭泓志心裡受到不小打擊。
在傳奇比賽中差點成為傳奇
只是,上天所賜予的苦難似乎才剛開始,隔年四月,他在小聯盟的處女秀,竟把手肘韌帶給投斷了,讓棒球路蒙上陰影。
這一場比賽日後被美國媒體稱為「傳奇」,因為郭泓志先發投的三局中,除了對第一名打者投出觸身球外,接下來他連續三振六人,而之後的兩名打者,則被他的快速球壓制,擊出內野的斷棒滾地球。
不僅如此,在他所投的四十九球中,除變化球外,速球球速都超過九十四英里(一五○公里),最快球速更高達九十八英里,讓場邊球探大為驚豔,認為郭泓志的表現已經可以直接升上大聯盟比賽。
但郭泓志面對最後一名打者、投出本次出場倒數第二球時,聽到了「啪、啪」兩聲,深知不妙,但仍先鎮定下來用變化球三振對手,卻沒想到這怪聲,竟然會成為日後五年的夢魘。
兩天後,左手肘韌帶經診斷確定斷裂,必須立刻進行「湯米.約翰」(Tommy John)的更換韌帶手術治療。他的新人球季才剛開始就宣告結束,而處女秀的驚人表現,也宛如流星般一閃即逝。
許多人認為,郭泓志是因為太急於表現、猛力催球速才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勢,但他說:「我只是正常地按照捕手指示投球,根本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或許是因台灣基層棒球過於注重球隊成績,讓許多天賦優異的投手長期超負荷比賽,成為日後受傷的導火線。不僅郭泓志,「台灣之光」王建民也曾因肩膀受傷開刀治療而休養一年;曹錦輝則同樣是手肘韌帶斷裂,與郭泓志進行相同的手術,去年更發現右肩關節唇撕裂,至今仍在復健中。
難奔父喪暗夜中獨自痛哭
雖然郭泓志開刀過程順利,復健進度也如球團預期,似乎只要耐心等待傷勢痊癒,就可重返投手丘,但沒想到此時又傳來父親因肺癌過世的噩耗。
由於郭泓志是以役男身分出國打球,只要一回台灣就必須服兵役,面對父親過世卻無法回國奔喪的內心煎熬與折磨,讓他在夜裡幾度痛哭失聲。
二○○二年釜山亞運,中華隊決定徵召還在復健期的郭泓志,但幾場比賽投下來,情況相當不理想,而且他手肘又出現痠痛現象,經重新檢查後,發現他舊韌帶與更換的韌帶「打結」,因此進行第二次清理手術。
不過上天給郭泓志的試煉尚未結束,○三年四月,道奇隊隊醫又檢查出他的韌帶有纖維化現象,必須再次進行韌帶更換手術,這也是他手肘第三次動刀。
開刀前,郭泓志打電話回台灣向母親、姊姊哭訴,因為獨自在美國生活的他,經過這些波折後,萌生了放棄棒球的念頭。「你知道那種滿懷期待卻又落空的感覺嗎?我很徬徨、無助。」在家人鼓勵下,他決定動刀,繼續朝著未知的棒球路走下去。
每天接受復健師八小時的復健課程,回家後還要依照訓練清單進行訓練,此種反覆苦練的過程,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徬徨與疼痛,是郭泓志養傷那些年中最熟悉的感覺,但也因此逐漸習慣面對並接受,甚至麻痺,他心裡不斷安慰自己,這些只是不斷重複的過程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幸而上天不再繼續對郭泓志開玩笑,手術過後復元進度良好,二○○四年球季初,他已經可以開始在小聯盟進行復健比賽,隔年球季末則以中繼投手身分升上大聯盟,為今年球季預先鋪路。
緊抓先發機會 六局無失分
郭泓志六月經歷幾場中繼調整後,終於在九月九日被總教練力托指派擔任先發任務,這也是他大聯盟生涯中的首場先發。
面對全大聯盟戰績第一名的紐約大都會隊,郭泓志投六局只被擊出三支安打無失分,而最令人振奮的是,他投出了七次三振,最快球速高達九十六英里,證明手傷完全痊癒,力托賽後也興奮地宣布郭將在五天後再度先發,肯定了郭泓志的實力。
第二場比賽,郭泓志主投六局失兩分,拿下六次三振,雖然勝投被隊友搞砸,但他以實力證明自己已在大聯盟站穩腳步,就連曹錦輝、王建民兩人初次擔任先發投手時,投球內容都不若郭泓志理想。
郭泓志的三振功力自業餘時期就為人所稱道,就算上了大聯盟後K功依舊犀利,以實際例子來說,目前大聯盟投手平均每投九局,大約可以投出六次三振,而郭泓志則是十.四次,足足高出了將近一倍,相當驚人。
面對七年來身心煎熬,以及幾近試煉的棒球歷程,才二十五歲的郭泓志淡淡地笑說:「我不喜歡看過去,掌握現在才是最重要的。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讓我覺得自己好像三十歲了。」
的確,歷經三次手術、父親過世與小聯盟的多年磨練,郭泓志已從過往懵懂無知的毛頭小夥子蛻變為成熟男人,除了戒菸戒酒外,更全心投入練習,為的就是能在大聯盟闖出一片天,不讓關心他的親友們失望。
郭泓志表示,這些日子以來,學長陳金鋒(國內第一位踏上大聯盟的球員)曾對他說:「要加油喔!」讓他想了很久,因為在小聯盟的環境,如何讓自己加油,其實是最困難的事情,學長的叮嚀蘊藏著很多涵意,這兩個字也提醒他要不斷努力。
連續兩場比賽投出佳作,自然有人拿他與王建民做比較,但郭泓志謙虛地表示,王建民真的是一名很優秀的球員,自己還需要再努力。
其實王建民與郭泓志是兩種截然不同類型的投手,王建民較為沉穩,投球內容也多以沉球(一種會往本壘板內側竄的變化球)製造滾地球出局為主,屬於較為陰柔型投手。
而郭泓志則心臟超強,只要踏上投手丘就自然呈現一股霸氣,就算被對手擊出全壘打也不在乎,拿手武器是有刁鑽尾勁的快速球,屬於強力型投手。
穩固球隊地位還要繼續加油
當然,相較於王建民已成為洋基王牌投手之一,郭泓志可能還需要更多比賽來證明自己。儘管如此,兩人有可能在十月的大聯盟季後賽中交手,一旦成真,兩名來自台灣的投手,將成為全球棒球迷的目光焦點。
在經歷過許多苦難後,郭泓志已學會用樂觀角度看待每件事物,他說:「我不知道下個球季會從小聯盟還是大聯盟出發,我能做的就是做好準備,迎接每一次挑戰。」
日本也有台灣之光
9月9日除了郭泓志與王建民外,旅日小將姜建銘也在讀賣巨人隊一軍擔任先發投手,並且漂亮地拿下勝投,與兩名老大哥在同一天一起為國爭光。
姜建銘今年才21歲,173公分、72公斤,又黑又瘦的體型,加上用不完的精力,因此在高中時期就被教練與隊友們暱稱為「猴子」,身材雖然看似不起眼,不過他可是國內最備受期待的新生代投手。
2003年高中棒球聯賽與金龍旗青棒賽,姜建銘在兩個月內就出賽12場,投82又2/3局、1049球,出賽密度之高,連職棒球員都自嘆弗如,媒體也封他為「鋼臂人」。
由於姜建銘身材不佳,因此儘管投球成績優異,但美國大聯盟球隊卻始終沒有與他接觸,反倒是日本職棒對他抱持著相當高的興趣。大學時期,猴子都是業餘中華隊的主力投手,去年還曾幫助中華隊拿下日本倉敷亞錦賽亞軍,也吸引巨人隊目光,同年6月便以簽約金8000萬日圓加盟。
加盟日本職棒後,姜建銘因被教練更改投球姿勢,一度陷入低潮,但經由不斷調整後,終於找回投球感覺,今年6月就升上一軍,8月22日一軍生涯首度先發就拿下勝投,接下來幾場比賽猴子越投越好,除完封中日隊外,另外兩場比賽都只失1分,累計先發4場拿下3勝,自責分率(每投9局的平均責任失分)只有0.55,表現相當驚人。
其實,在所有人把目光放在美國大聯盟奮鬥的王建民身上時,台灣還有許多像姜建銘這種旅日球員,也在日本努力奮鬥著。
不管表現的成績如何,這一群旅日球員,也和那些已經發光發熱的大聯盟球員一樣,都是值得我們驕傲的「台灣之光」。
郭泓志 profile
出生:1981年7月23日
所屬球隊:美國大聯盟洛杉磯道奇隊
學歷:台南市南英商工
重要經歷:1998亞洲青棒賽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