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瘠土上的希望之花 P.116

瘠土上的希望之花 P.116

「澎湖冬天東北季風特別強,球一飛高就不見了。」講美國小棒球教練王長壽望風興嘆。在貧瘠的講美村,王長壽帶領的少棒隊拿下多項比賽冠軍,為這窮鄉僻壤,勾勒出一分生存的希望。

如果說棒球是台灣精神的象徵,那麼當年紅葉少棒擊敗日本關西少棒聯盟和歌山隊一戰成名的故事,就是棒球成為台灣﹁國球﹂的起點;從此以後,棒球牽動台灣人共同的命運與期許,選手們不畏環境困厄世道艱難,不懼流盡汗水、淚水、血水,終於攀登世界頂峰。

文窮而後工,棒球的傳承希望也都落在這群窮小孩身上。曹錦輝帶著台灣人的希望站上美國大聯盟的投手丘,投出台灣人的驕傲,棒球的國魂似乎又重現。然而這股石破天驚的氣勢,卻在澎湖白沙鄉的講美國小少棒隊完整地保留下來,他們的故事,可能比紅葉更教人動容。

教練寂寞 惟有球星留其名

從某個角度來看,講美少棒可能比紅葉還要更加紅葉,如果說紅葉是神話,那麼講美則是傳奇,兩地同樣窮鄉僻壤,兩校都是迷你學校;不同的是,紅葉是山的小孩,講美是海的兒子,二十一世紀的講美再怎麼克難,也不必像紅葉剛開始組隊時,只能拿木棍打鵝卵石。

然而,不管是神話或傳奇,都有成就球場英雄的幕後英雄,紅葉國小少棒的推手是兩任校長胡學禮、邱慶成,講美國小棒球隊的靈魂人物則是教練王長壽,只是﹁自古教練皆寂寞,惟有球星留其名﹂,他們得到的掌聲和付出似乎不成比例。

不過,在職棒取代三級棒球成為鎂光燈的焦點後,國人之所以普遍聽過講美少棒的名號,並非該隊曾於二○○二年連續拿下﹁中日軟式少棒邀請賽﹂、﹁全國軟式少棒賽﹂和﹁謝國城盃﹂冠軍,並代表台灣前往中國參加﹁第二屆亞洲少棒賽﹂奪下王座,而是一支講美少棒搭配演出的電視廣告。

地方偏遠 球隊人數湊不足

講美村位於白沙鄉靠近接外安的跨海大橋海邊,附近觀光景點有遠近馳名的媽祖廟與大榕樹,以及澎湖海生館、潮間帶,不少台灣人也在現白沙鄉簡易球場對面的軍營服過兵役。在漁業資源日益萎縮,軍隊人數不斷縮減下,雖然白沙鄉是大企業家張榮發的故鄉,但止不住的人口外流已經成為講美村發展最大的瓶頸,講美國小有多迷你?本學年度一共只有五十七位學生,比台灣普通國小兩個班級人數還要少。

﹁前幾年學生還有近百名,去年六十幾位,每年平均減少七、八位。﹂王長壽最棘手的困難,是台灣本島那些棒球隊人數比講美全校還多的大型棒球隊完全無法想像的,扣除掉一、二年級年紀太小無法打球,女生大多數沒有興趣,可用﹁兵源﹂只剩下二十名左右的小男生,幾乎沒有絲毫挑選的空間。

迷你國小棒球隊可能﹁自然消滅﹂的困境,不獨出現在講美國小,南投市千秋國小少棒隊教練蔡育揚也未此煩惱不已,這支曾在全國杯賽獲得殿軍的學校,人數僅僅比講美多出七位。蔡育揚甚至曾經想過,﹁我很想拜託附近比較大的小學,能不能讓沒選上棒球隊的小朋友轉過來打球。﹂

一九九九年,講美少棒就差點因為湊不足球員而瀕臨解散,幸好從鄰近小學轉進了幾位生力軍,加上王長壽的大兒子也加入,才得以讓當時六歲的澎湖之光在今年度過第十個年頭,他的二兒子現在也是棒球隊的一員了。

王長壽還擔起了非講美村球員上下學接送的責任,雖然住家離學校不遠,但每天車子里程數卻固定增加一百多公里,他的太太許淑嬌與三哥,也都犧牲時間投入少棒隊管理與後援工作,數年來熱誠不減,王太太笑著說:﹁一個人領薪水,三個人服務。﹂

鄉親捐輸 支撐球隊開銷

﹁澎湖冬天東北季風特別強,球一飛高就不見了,只能作一些基礎的練習。﹂王長壽遇到的﹁練習冬眠期﹂,棒球名校太巴塱少棒隊教練陳明仁聽了直呼真是辛苦。

而另外一個台灣少棒隊不會有的獨特處境是,講美少棒隊成立時,整個澎湖還有十四支少棒隊,十年後其他的少棒隊卻因教育部補助減少全都蒸發掉了,平日根本找不到對手進行練習比賽,而且,為了籌措到台灣進行移地訓練所必須的食宿、機票錢,常花掉王長壽比教球更多的時間。

澎湖現在也只剩下馬公國中一支青少棒隊,因為距講美村較遠,而青少棒隊大都早上六點就得集合跑步,無法住校的講美畢業球員到了國中就得被迫放棄棒球。

﹁如果不是因為棒球是國球,單以推廣體育風氣的角度,棒球實在太花錢了,球、球具、場地維修樣樣都要錢,而且都不便宜。﹂畢業於台北體專、專長為游泳的王長壽表示:﹁籃球、游泳要花的錢都少得多,起碼籃球不會那麼容易不見。﹂一個球隊一年消耗的棒球價錢以萬元計,而鄉下少棒隊節省的程度,常讓都會球迷感到不可思議,太巴塱的球衣都是一代一代傳下去,球員還常被問到:﹁你的球衣,鄭兆行還是余文彬︵現為興農牛隊球員︶有沒有穿過?﹂

除了政府及民意代表的補助捐獻,講美村鄉親對棒球隊的支持與捐輸,,更是子弟兵以小搏大的原動力,不但有人提供田地改建成小型練習場,還有人免費提供菜餚點心。而台北縣民安國小、高雄市忠孝國小,則定期提供場地給講美進行移地訓練,更讓王長壽感受到棒球界的溫暖與友誼。

路無限寬 棒球非全部人生


台南縣善化國小教練王子燦因打小球員耳光,而遭縣教育局解除職務,媒體一致批評他為﹁暴力教練﹂,包括王長壽、蔡育揚、陳明仁等同行們,雖然認為打人就是不對、會體罰球員的教練已少之又少,但多數還是同情王子燦的遭遇。

因為棒球隊教練常身兼老師、教練和家長三種身分,處境好比獨立撫養十多個過動兒的單親爸爸,集中訓練或到外地比賽時必須二十四小時看護,除了晚上要幫他們補習功課,規定一餐要吃幾碗飯、不可以亂花錢,教他們洗碗、洗衣襪、保管證件、整理個人用品,教導他們贏得起也要輸得起,還要處理小朋友怯場、想家、打架、受傷、生病、甚至尿床,家長關心的電話……等等。

教練面對小球員或許就像如來佛面對孫悟空,但面對校方與地方人士,卻反像孫悟空面對如來佛,戰績好應酬累、別人扯後腿累,戰績不好流言滿天更累,王長壽有時不禁感嘆,球場外的事常常讓他心灰意冷。

不少少棒教練會強烈地暗示球員,打職棒是人生惟一的出路,因為你頭腦不好,﹁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根本不會是好球員,好球員一定很聰明。﹂王長壽希望每位小學生的路都無限寬廣,即便未來打到職棒,棒球也絕對不是人生的全部,所以他鼓勵球員左右開弓激發潛能,也堅持放學後才能開始練球,而且功課絕對要保持水準,不要離開棒球就什麼都不是。

棒球過去經歷種種醜聞不德,原因是人們把棒球看成比籃球還要大,王長壽說,如果說他比其他人更懂棒球,是因為他知道,﹁棒球,其實就是棒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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