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語言不通的移民工涉入司法案件,「通譯」擔綱他們的傳聲筒,成為落實人權的重要保障。
來自越南的羅漪文以通譯視角,書寫她在司法現場看見的眾生相。
做筆錄的時候,辦案人員問移工怎麼敢偷渡?偷渡不是很恐怖嗎?為什麼敢拿土地去抵押、轉帳給人蛇?我就想說,因為你不懂……,以前我們鄰居或親戚偷渡,跟人蛇也不熟啊,還不是乖乖繳錢,只怕擠不上船呢。」
出身越南新移民家庭的羅漪文,操著一口靈活輪轉的華語接受訪問。在清華大學中文系擔任兼任助理教授的她,幾年前取得了司法通譯執照,開始步入一個個法庭與偵訊室,協助涉入司法案件的越南移民工進行通譯。
去年熱門台劇《八尺門的辯護人》中,殺人的印尼漁工因語言不通,在法庭上失去發聲管道,經由通譯的協助,才逐漸還原案情的來龍去脈。播出後,許多觀眾因此意識到「通譯」作為人權的一環,對公正審判扮演的重要性。
疫情期間,羅漪文密集擔任司法通譯,現場遭遇的一樁樁案件與人物,成為她創作的養分。去年底,她以散文集《我當司法通譯的日子》獲得台北文學年金首獎,並在今年一月出版。新書以司法通譯的第一人稱視角,書寫一群在台北的移民工,如何在艱困社會中安身立命。
羅漪文的文字客觀節制,如同本人受訪時的平靜語調。談到辦案人員對偷渡客的不理解,她沒有激憤的控訴,反而有種老師叨念學生的溫柔。這本書不為批判體制不公,而是單純書寫、連結移民工的生命經驗,試著提供更寬闊的視角,讓社會更加能夠理解、安頓彼此。
作為新移民的她,曾經也是藉由別人的生命故事,來認識、接受自己的身世處境。
痛苦》 全家難融入台灣社會
一九七八年,羅漪文出生在越戰中戰敗的南越。當時北方的共產黨進駐、展開集權統治,首都西貢被改名為胡志明市。她九個月大時,父親被政府抓進勞改營,一關就是八年。局勢動盪,加上經濟不振,她記得許多親戚與鄰居紛紛搶著移民海外。
就像當今移工支付高昂仲介費來台,四十幾年前的越南,每個人也都想賭一個好一點的未來。九一年,羅漪文十三歲時,一家人終於藉由依親管道移民台灣,定居在當年台北市木柵的「安康社區」。七五年越戰後,台灣接納上千名華僑難民,安康社區就是當時為安置難僑而興建的平價住宅,後來成為台北重要的越南移民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