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大生報告「窮人強制結紮、終結貧窮基因」！一個死當的教訓：花那麼多納稅錢，教育出沒同理心的人

台大，不意外。

想起以前社會學通識課時，老師出了一個題目，關於幫不同收入背景的人規劃一個月的收支，目的是為了讓這些同學能夠了解，各個縣市的生活水準、物價指數，以及補助跟薪資如何運用，以及夠不夠用。由此，可以明白，很多問題其實不是個人的聰明才智或是不努力，而是原生家庭與社會環境的問題。

10幾年過去了，永遠都記得有一組交回來的報告，讓我們幾個助教氣到發抖，甚至哭泣。沒辦法想像，都已經讀到台大了，未來畢業後很大可能會成為社會領導階層的人，做出這樣的答案。

那時候的設定是，一個低收入戶的家庭，父親做工，母親打零工，家裏有兩個還三個小孩，一個國小一個幼稚園，一個在襁褓中。

他們是這樣寫的，我摘要一下：

低收入戶補助不多，所以各方面都要省吃儉用。

 

首先，窮人就不該生小孩，要強制結紮，這樣可以避免階級再製，也讓貧窮基因斷絕。

 

接著，租房子太貴了，很多橋下有空間，可以搬去那裡住，省錢。吃的方面，可以去便利商店或是餐廳要吃剩的食物，很多雖然是吃剩的，但還是高級的食物，很有營養。

 

衣服就去翻舊衣回收車，能穿就好，還很多樣式。午餐去學校蹭營養午餐，記得打包回家又有一餐可以吃。

 

媽媽可以去酒店工作，賺比較多。叫大小孩照顧嬰兒就好。這樣很快就可以存到錢，搬到要付租金的房子了。

這樣的答案，意外嗎？

其實不意外，在台大更不意外。

我記得某年帶完助教，有同學在教學回饋表說：

我以前以為窮人就是自己不努力，短視近利，不懂的為未來著想，但我上完課才知道，原來我可以認真讀書是幸福的，不用想著去打工賺錢回家，不用借助學貸款，不用讀有比較好出路的科系，我只要認真讀書，就好了。我很懊悔讀社會學，這樣知道不公不義後，午夜夢迴都會氣到不行。

後來，那篇作業被老師退了回去，老師非常生氣，在課堂上認真的討論這件事情，並且講了重話。

「如果今天大家以為自己是靠著聰明才智跟努力才能來到台大讀書，那只對了一半。對的是來台大讀書，而你們靠的是不用努力賺取生活材料，不用為家計煩惱，可以專心讀書。

而有很多人，他們因為種種因素，因為社會環境的改變，無法獲得好的改變人生的道路；也有人好不容易考上好學校，必須半工半讀才能維持自己求學的資格，他們不努力嗎？很努力；他們不聰明嗎？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考上台大，比你們都要聰明；他們短視近利嗎？明天有沒有飯吃都不知道，如何想到明年。

你們可能覺得只是開個玩笑，但這展現了教育的失敗。我們的社會用那麼多納稅錢，教育出了一群沒有同理心，凡事只想到自己，對社會毫無意義的一群人，代表我們的教育還停留在過去，新時代重要的意義進不了你們的腦袋。

這個玩笑不好笑，這個作業很惡劣，我不會給你們機會，正如同你們沒有給這些人一個機會，等著被當吧。」

延伸閱讀：窮人讀台大有多痛苦？國中當女工、拚命進台大：我用學歷證明「一個工人階級的女兒有多努力」

飽含歧視的「玩笑」，真的只是玩笑嗎？

很多人納悶，為什麼這些學生，越來越敢開原住民跟女生的玩笑？

那是因為，這個社會有太多的原諒跟算了。

他只是個孩子，我們帶回去再加強教育，不要計較了好嗎？

所以用死番仔暗諷原住民的學生，在社會替受害者大愛的情況下被原諒。在言論自由月懸掛火冒4.05丈布條，把具有歷史脈絡所訂下的原住民升學管道加分制度，用來說成是對平地人的暴權，然後很多人還在有梗笑了。

他們道歉，表示自己不應該想用特別的政見來譁眾，以偏激不理性政見來博眼球，已經送性平會了，還要追究嗎？

所以言語中踐踏女性，處處以性吸引力來評斷女性人格的學生候選人，可以想見也不會受到太多委屈，甚至看到女性委員出來要求提反歧視法時，還在社群平台留言譏諷婦女保障名額、叫女性當兵，以及把LGBTQ再拿出來嘲笑。

對於肥胖、身材、性經驗、交往對象等等，都列出了一條條的「玩笑」，真的只是玩笑嗎？

不是。

這是赤裸裸的惡意，是這些男性正大光明的用自己的想法在凝視他人，他們認為自己有「打量他人」的特權，抱團取暖，以致於他們真的以為可以如此，而我們的社會，往往跟被害者說：「算了吧，他都道歉了，不要計較了。」

然後，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最後，受害者會自己跟自己先說：「算了，反正⋯講了也沒用。」

「玩笑」背後的真實惡意

前幾天朋友問我，在衛生紙塞廁所洞那篇，看到了那麼多可怕的言論，會不會很受傷？

我跟她說，受傷不會，只是即使真相擺在眼前，這群人永遠都能找到一個東西來反駁你，拒絕承認世界有惡意，看到因惡意受苦甚至死亡的人，會說 #NotAllMen，而看到未雨綢繆的分享，會嘲笑台女妄想。（編按：#NotAllMen，是「並非所有人都那樣」的縮寫，是對性侵，性別差距和其他女性主義問題的諷刺模仿，目的是將注意力從男性身上轉移開。）

我不認為這些學生是開玩笑的、是一時興起，是沒用大腦；事實相反，就是因為社會賦予他們特權，開女性的玩笑沒關係，開弱勢族群的玩笑沒關係，開外型歧視的玩笑沒關係，因為「大家」都這樣想，只是沒有勇者敢說出來。

這些人，他們真正的想法是：「我是勇者，我幫世界說出真相，我覺得這樣的社會，才是好社會。」

我想要找處女，處女就要來跟我在一起。

我想要找身材標準的女生，他們就能享有特權，來勉勵其他離群值女生警惕自己。

我想要意淫高中生，法律在哪，我只好叫身邊的人來扮演高中生。

我想要過去那種男生說一是一、權力在握、名利雙收的關係，那種女生不嫁死無下葬之地的過去，那種女性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過去，那種沒有特殊族群、性別保障壓縮到我機會的過去，現在太自由了，自由到我被歧視，正是這些充斥在批踢踢、Dcard等言論，讓這些自以為是的人不孤單，讓充斥在惡意地下的人，選擇算了，或是消極抵抗。

做錯事要付出代價：一個死當的教訓

後來，那群學生被死當，因為這堂課是必選修，所以，他們得以在學校再留一年，反思自己的玩笑。

我覺得他們好幸運，開個玩笑，只需要留級一年；如果他們今天手上握有權力，那這些玩笑，不知道會毀了多少家庭。

這不是玩笑，這是社會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的證據。這些學生，永遠也不用付出等值的教訓，但這次，希望能夠讓他們知道，幽默，不是建築在他人受傷後算了或原諒之上。

那不是幽默，是憂傷。

為什麼我跟其他同學會氣到發抖甚至哭泣，因為我們正是來自於這樣的家庭，而我們的家人，想辦法讓我們升學，我們以為自己能夠提升家境、改變社會，卻連同校的學生，都無法改變。

作者簡介_小花媽

清大人社系、台大社會研究所畢業，現從事寫作與評論工作，著有《咬一口馬克思的水煎包》、《乾脆躺平算了》，現正在積極實踐知識份子的社會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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