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躋身中共權貴十餘年,企業家沈棟寫作回憶錄《紅色賭盤》(Red Roulette),為全世界讀者帶回來自共產黨中央的第一手內幕。
2021年《紅色賭盤》以英文版首度面世,旋即以真實的故事細節、戲劇性的出版過程震動西方世界,被CNN報導為「一本中國不希望人們閱讀的書」。一年半後的2023年,中文譯本由《今周刊》授權出版。近日沈棟來到台灣,出席今天(3/12)的新書發表會。他將《紅色賭盤》稱為不畏中共強權、「豁出去」出版的一本書;在發表會上他也對話台灣人,鼓勵大家一同硬氣對抗中共的強硬威脅。
▲沈棟(右2)來台出席《紅色賭盤》新書發表會,鼓勵台灣讀者硬氣面對中共威脅。
「豁出去」揭露中共權貴內幕
2017年,沈棟的前妻、中國泰鴻公司董事長段偉紅在北京失蹤。作為中國知名女富豪,段偉紅在2013年被《紐約時報》踢爆長年擔任溫家寶妻子張培莉的白手套。習近平上任之後,以打貪腐的名義大規模剷除異己。沈棟在新書發表會上回憶段偉紅「被失蹤」事件:「雖然沒有任何消息,但當時沒有任何疑問,絕對是政府做的。」他半開玩笑地表示:「政府就是國家最大的犯罪集團!」
當時,沈棟已經攜同他與段偉紅的兒子移居英國,在段失蹤之前,沈棟的兒子仍固定每週和母親視訊通話。因此當段偉紅消失,沈棟決定要寫一本書,把他與段偉紅的故事告訴兒子。然而最初,他並沒有打算將這本書出版。
「到了2019年,有幾個原因讓我決定出版這本書:第一,是她(段偉紅)被失蹤兩年多(依舊)音訊全無,讓我很憤怒。」沈棟回顧兩人一路在事業上打拼、建設中國北京機場物流中心,也積極發起慈善活動,回饋中國社會,「為什麼這樣對段偉紅?」
另一個原因,則來自他香港成長的背景。2019年香港爆發反送中運動,沈棟也曾親臨現場:「看到這些年輕人犧牲自己,我也應該勇敢往前走一步。」出版《紅色賭盤》的心就此萌芽。
然而,沈棟也清楚與黨為敵的危險。準備出書的時候,他曾向朋友諮詢聘請個人保鑣。「但後來想,面對一個無底線的政府,怎麼可能保護自己?如果共產黨要我死,也沒人能為我賣命。後來我想說算了,用北京話就是『豁出去了』!不能永遠活在恐懼之中,這把就這麼押下去了。」
▲沈棟表示,決定出版《紅色賭盤》一書的關鍵有二,一是前妻段偉紅的失蹤,二是2019年爆發的香港反送中運動。
《紅色賭盤》震動西方媒體,「黨幫了大忙」
2021年,《紅色賭盤》在英文書市出版。最初以英文寫作出版,也是希望讓更多不認識中國的西方讀者,對中共政權有基礎的認識。沈棟以九〇年代張戎《鴻: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為看齊的目標,希望他的故事能走出學術圈,發揮大眾影響力。
而誰也料想不到的是,最初沈棟因段偉紅失蹤而寫下的書,在出版前一晚,竟然讓段偉紅「重現人世」,致電沈棟阻止這本書的出版:「她說了一些恐嚇性的語言⋯⋯,說『你有沒有想過對兒子的後果是什麼?』我相信這個電話是有劇本的,共產黨給了她劇本,可能旁邊還坐了監查的人。」
沈棟回憶段偉紅的恐嚇,並沒有絲毫退卻,反而覺得荒謬:「我就覺得也太傻了,這些人在北京待慣、當慣了老爺,覺得共產黨說『明天這本書給我下架』,全中國就可以下架。但這是美國!書要不是在路上,就是已經在書店了,我要撤也撤不掉。」而也因為這段插曲,這本回憶錄變成「現在進行式」,也讓這本書甫出版即成為西方媒體的焦點:「這點共產黨幫了大忙。」
最初希望走入大眾視野的自我期待沒有被辜負,沈棟的《紅色賭盤》順利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排行榜,至今已經有十五個不同語言的譯本。十五個語言之外,沈棟印象深刻地分享,甚至有盜版書籍在一些國家流傳:「一個讀者發一個版面給我,說這本書以波斯文在伊朗出版。我就說,我不記得有伊朗譯本啊?還問出版社是不是賣了這個版權沒跟我講?但出版社說美國不可能跟伊朗打交道,我才知道那是盜版。」沈棟津津樂道地分享這段軼事,「他們『盜版』得很用心,還做了一個新的封面!」
▲沈棟的《紅色賭盤》順利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排行榜,至今已有十五個不同語言譯本。沈棟笑稱,書能如此暢銷,共產黨對他的恐嚇幫了大忙。
與台灣讀者對話:對中國硬起來
中文譯本上市之後,沈棟心中不是沒有擔憂。「之前朋友說中共沒有找我麻煩,是因為看不懂英文!」他一方面笑著告訴聽眾,但也對未來來自中國的威脅有所留心。然而焦慮無法改變任何事,「我還是前面那一句,就是豁出去了!」
《紅色賭盤》在台灣出版,沈棟也在新書發表會最後向台灣讀者對話:「我覺得台灣應該頭抬得高一點、望得遠一點、心再更大一點。台灣是唯一一個可以出版這本書的地方,這也可見台灣是最有資格做華人世界文化龍頭的地方。坐上文化龍頭的寶座,不論經濟利益、地緣政治、政治話語權,都可以有很大的助益。」
會上與沈棟對談的兩岸政略作家范疇談到,許多台灣人對中共的威脅無感、認為兩岸統一不過是「換一面旗子」,沈棟也疾聲呼籲:「希望台灣人再硬氣一點!現在大陸幾千個導彈對著台灣,導彈裡的晶片都是台灣自己供的。我就很難理解。希望台灣人不要一天到晚怕得罪共產黨。跟我一樣,就豁出去吧!」
▲沈棟認為,台灣應自許做華人世界的文化龍頭,這樣不論是對台灣的經濟利益、地緣政治,乃至政治話語權,都會有很大幫助。
中國經濟難復甦 未來局勢看今年反彈表現
新書發表會的幾天前,習近平方才在中國年度「兩會」上確定展開第三個國家主席任期。最後被問到中國未來的經濟發展,曾在中國經營基礎建設與房地產事業十餘年的沈棟相當悲觀:「中國幾個核心的經濟支撐點都出現問題——政府想將錢投入基礎建設,但能有回報率、帶來社會意義的項目越來越少;房地產方面,工業房地產回報率下降、商業房地產過剩,剩下住宅房地產,過去十幾二十年居民把住宅當作金融產品投資,但習近平一系列政策把投資信心打掉,很難恢復了;出口方面,這兩天我跟台灣企業界朋友聊天,大家都在問怎麼從中國撤資、分散風險?所以大局來看,我看不到(中國經濟)有什麼翻盤的可能性。」
儘管今年中國經濟目前有疫情後復甦反彈的趨勢,但沈棟一方面認為去年的實際經濟表現可能比檯面上的成長數字更悲觀,另一方面他也認為今年的反彈之後,明年開始的成長率會逐年下降:「今年反彈的力度,對未來一段時間有很重要的指導性意義:如果反彈有力,明年雖然會比今年差,但也會開始回歸正常增長曲線;但如果反彈力不行呢?如果去年的成長率是百分之三,之後變成一、二,背後實際的成長率可能就是零。」
▲《紅色賭盤》新書發表會上,與沈棟對談的兩岸政略作家范疇談到,許多台灣人對中共的威脅無感,沈棟對此表示同意,並呼籲台灣人應更有骨氣一點,不要怕得罪共產黨。
沈棟以台灣人關心的台海危機收結他的觀察:「如果中國實質的經濟面臨這樣的問題,之後對台灣開戰,中國有沒有辦法承受國際的制裁?目前歐洲還不願意承受制裁或喝止中國帶來的成本,但如果中國市場慢慢不具吸引力,很多歐洲(對中國)的措施也會改變。」
「所以中國未來三、五年的市場經濟表現,對未來地緣政治也有很關鍵的指導性作用。」沈棟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