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魚池鄉工作後，苦的幾次都想『落跑』回彰化去...」她經手的新生兒至少2萬人！魚池鄉之母的奉獻一生

王林添汝女士獲得助產士執照後，鄰里居民都競相傳報，消息很快就傳到南投縣的魚池鄉，該鄉鄉長（當時稱為「庄長」）正好是王林添汝女士的長兄求學時的同學，親自到彰化她的家去遊說，就這樣，她在1933年隻身前往當時被看成窮鄉僻壤的魚池鄉，在衛生所擔任公共衛生護士，奉獻她的一生。

如果你問現今50歲以上的當地人，是否認識一位名叫「王林添汝」的助產士，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露出一副「莫宰羊」的表情。但若是說「老產婆」，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老產婆」王林添汝女士，當年到魚池鄉衛生所工作時，才剛滿20歲而已。可以想像的是：一個才20歲出頭的年輕女孩，隻身去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鄉下地方，從此一肩挑起全魚池鄉「傳宗接代」的重任，那壓力是多麼巨大。王林添汝女士在80歲結束助產工作、接受訪問時這樣說：「回想起這段60年前的往事，那時會答應全都是憑一股傻勁，到了魚池鄉工作開始之後，才知道那真的是苦，好幾次都想『落跑』回彰化去。」

每當有臨盆產婦家人來通報要接生，即使是深夜也要出門，手裡拿著燈籠、手電筒，一路趕去。有時要翻山越嶺，有時要涉過溪水，也有時要牽著腳踏車爬上山坡，下坡時就是一直踩著煞車板。下雨天也得出門趕去，等到順利接生下嬰兒、處理完成回來，天已經亮了。

在狂風暴雨中為人接生

早期的農村家庭，婦女生5、6個小孩子是很普遍的現象，但魚池鄉因為對外交通不便，產婦臨盆大多只能求助於助產士幫忙接生。王林添汝女士說她曾經有一天接生高達10個新生兒的記錄，平均每月接生2、30名新生兒是很平常的事。

若只是去接生還好，但因為王林添汝女士是魚池鄉衛生所編制內的助產士，因此每次接生，不論是產婦來衛生所，或是她去產婦的家，完成後都要趕緊回辦公室，將記錄填好才能回家休息。她的先生王福明每當提到自己的妻子，就會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她實在不簡單！」

王林添汝女士這樣描述接生的工作：

 

在彰化接生，還有車子會接送，但到了魚池鄉，就只能靠著雙腿走路；魚池鄉四處都是山區，一趟路走下來，2、3小時是非常普通的事，有時走更遠，會走到腳酸、發麻。若是在白天還好，遇見了認識的鄉民，都還會打招呼，也有人會主動陪著走，還會替我拿接生用的袋子。有人陪著走路，一邊走一邊講話，就不會覺得累。

 

但若是晚上，就只有產婦的家人。要是適逢下雨天，特別是冬天寒風刺骨的時候，那時，也不知道是被雨淋濕的，或是因為自己在掉眼淚，不過，我想是自己在哭吧，只是不敢哭出聲，因為怕被產婦家人看見我哭。不過，等到接生工作順利結束，走回家的路上，雖然只有自己一個人，也感覺很欣慰，同樣的路，走起來卻覺得很輕快。這就是我這許多年來當助產士工作最大的心得。

上述這段話可說是早期助產士共同的經驗。不只如此，在前往產婦家的路途中，她還曾經遇見凶惡的狗跑出來要咬她、攻擊她，讓她被嚇到很想馬上回頭，但這時，她想到臨盆的產婦及其家人都在等待自己、期待嬰兒的來臨，只好咬著牙，勇敢地繼續向前走。後來，為了預防被狗咬、攻擊，她出門時都會拿一支雨傘。

有一次，偏遠山區的產婦因難產又碰上颱風來襲，家裡的人跑來求助，她毫不猶豫地馬上前往山上，但由於徒步前往產婦家約需5個小時，產婦疼痛難忍，只好由家人背負下山，結果在半山腰遇上冒雨前來相助的王林添汝女士。於是，她們就在風雨交加中，把田邊的工寮當作臨時產房，展開了驚心動魄的搶救接生工作。

不只接生，還要衛教

王林添汝女士到魚池鄉衛生所工作後，認識了同在鄉公所工作的王福明先生，成為魚池鄉的媳婦。在她那個年代，生兒育女6個以上是非常普遍的現象，但她和夫婿卻只生下一個孩子，就決定不再生了。

原因是有一次政府發了一輛腳踏車給衛生所當「公務車」，這樣在她出差時，就可騎腳踏車去接生或是進行衛生教育工作，但魚池鄉當時的道路幾乎都是石子路，不但騎起來很顛簸，摔倒更是常見。就是因為有一次她在懷孕時騎腳踏車外出接生，卻不慎跌倒導致自己流產。在那次危險的經歷之後，雖然那時他們只育有一個獨生子，但她和夫婿王先生就決定不再生育，好讓自己可以專心幫助別人生產。

這樣的愛心，就是王林添汝女士受到魚池鄉民感念的地方。只要到產婦家去接生，她很快就能看出該家庭的經濟生活狀況，並不是每次都會拿助產費，只要遇見貧窮人家，不但不會收費，還會在2天後，到產婦的家去教導產婦和家人怎樣照護嬰兒，每次去的時候，都會順手帶著奶粉給產婦當作營養品，也會買嬰兒用的毯子、包巾等用品送給產婦。

每當她出去接生，若是路過曾經她接生過的家庭，也會在工作結束的回程中，順便去看一下她們將嬰兒照顧得怎麼樣。她會主動提供一些很重要的衛生常識，就像她自己所說的：「有正確的衛生常識，產婦和嬰兒就可以減少不必要的疾病纏身。」她最讓產婦感念的，是她絕不會接生完了就算，還會在產後3、6、9天，到產婦家裡去幫小孩洗澡，用這種方式教導產婦怎樣替自己的嬰兒潔身沐浴、護理臍帶，直到孩子落臍為止。她也會教導產婦怎樣帶小孩。更令人感動的，莫過於她常會將產婦家人包給她的「紅包」轉送給那些貧窮的產婦，讓貧困的產婦可以多買些食物補身。

王林添汝女士從1933年20歲那年開始，投入魚池鄉衛生所的助產士工作長達41年之久，直到61歲退休之後，還持續在魚池鄉擔負助產士的工作，直到80歲才因為年紀大而停止。在這60年的時間中，經她接生而出生的新生兒至少有2萬人以上，難怪魚池鄉的鄉民稱她為「魚池鄉之母」。

2005年9月6日，王林添汝女士以91歲高齡在日本安息回天家。大家將她和她先生兩人的生平事蹟集結成冊，出版了《我永遠的故鄉魚池鄉》這本書，以此感念王林添汝女士對魚池鄉的貢獻。

作者簡介_盧俊義

高雄人，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傳道者。1974年自台南神學院畢業，陸續在台東關山、嘉義西門、台北東門等三間教會牧會，2013年2月退休，也曾任台南神學院、台灣神學院、玉山神學院、新竹聖經學院、台灣浸信會神學院等兼任講師。目前擔任台北和信醫院宗教師、倫理和安寧委員，以及臺北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倫理委員。帶領七個查經班，喜歡文字工作。

本文摘自啟示出版《攏是為了愛：30則以生命書寫的深情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