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中國因解封造成疫情升溫，引爆民眾在亞洲各國搶藥囤藥，在感染率激增及死亡率上升時，又出現病毒是否大量變異的疑慮。有新聞指出，德國BNT表達願意提供疫苗給中國大陸，但遭到拒絕。
至於台灣，雖然疫情已趨緩，但關於疫情及疫苗的爭論不曾中斷，相關新聞也搶佔媒體版面。鴻海創辦人郭台銘日前說，台灣沒有BNT次世代疫苗，結果被說成「好像BNT推銷員」，但也有人回酸，衛福部「高端推銷員」站出來。
中國大陸的防疫政策到底做得如何，以目前資訊不透明的情況，外人很難做全面的判斷。不過，在全世界從2021年底開始陸續解封，大陸又堅持嚴格封控與清零政策長達一年，但是在民眾白紙革命抗議下，政策上立即放手，造成目前疫情大幅擴散、醫療崩潰的現象。從種種跡象來看，中國大陸的防疫政策，顯然離當局宣稱的防疫典範很遠。
台灣的防疫成效如何？儘管被外界認可，但類似像郭台銘與衛福部的互嗆，卻是台灣社會最常見的對話，也是全民認識與理解防疫政策時最常聽到的對話。這樣藍綠互嗆的現象，成為影響民眾對整體觀感的重要因素。
兩周前，我在線上參與一場「台灣防疫政策的檢討與省思」論壇，這是由緯創董事長林憲銘及上騰生技董事長張鴻仁共同號召籌辦的論壇，邀請產官學研各界人士，討論過去三年全球及台灣的防疫政策與作為。
▲陳建仁（左四），林憲銘（右三）及張鴻仁（左三）參與這次的台灣防疫政策的檢討與省思論壇。（照片／作者提供）
這場論壇討論的內容，與平常大家接觸的訊息很不一樣。沒有藍綠分明、針鋒相對的立場，而是從不同行業、不同觀點，以及從國際期刊、文獻報告、統計數字衍生出來的各種觀點。我聽完整場論壇，由於有線上重播，不清楚的地方還重覆聽了幾次，覺得相當有收獲。
台灣名列防疫典範 唯第二、三階段沒做好
就像贊助這場論壇的林憲銘說的，台灣民主化過程很有成就，但仍然有一個缺點，就是大家還沒討論事情前，就已經先有預設立場。他希望在疫情緩和之際，大家可以好好檢討，我們究竟學到什麼經驗？台灣防疫是成功的，但成功不代表完美或沒有改進空間，這是他為何想參與贊助這場論壇的原因。
在研討會中，多位專家把全球重要研究機構報告攤開，對比世界各國防疫資料與數據，列出全球五個防疫典範，台灣也榜上有名。
五個防疫典範分別是台灣、南韓、德國、新加坡及日本，而且每個典範各有特色，例如台灣是在第一階段把病毒阻絕於境外，並保持正常經濟活動的國家，至於南韓則是第一階段防疫出現破口後，政府及醫療體系能夠快速動員。
▲台灣列名全球五個防疫典範，其他國家還有南韓、德國、新加坡及日本。（照片／作者提供）
另外德國是以其充足的醫療資源，讓死亡率可以大幅降低的典範；新加坡則是從2021年的Delta病毒時，就決定與病毒共存，並且有秩序地從嚴控到與共存。至於日本，則是佛系防疫的典範。
台灣第一階段做得好，這個成功典範值多少錢？以經濟成長率來看，台灣2020年因為經濟成長率維持疫情前水準，不像其他國家出現明顯衰退，這一正一負間，與其他國家來回差距就有10%。以台灣GDP達20餘兆元計算，10%就值新台幣2兆餘元，而且要計算從2020年至2022年累加三年的效果。
當然，研討會也檢討台灣防疫做得不好的部分。台灣在防疫第一階段可以稱得上是全球典範，但在進入第二、三階段時，確實有些問題出現，值得未來做檢討改進。
如果把全世界的防疫分成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的重點是阻斷病毒傳播，時間是2020年11月疫苗上市前；第二階段是免疫力提升及阻斷傳播，時間是2020年12月至2021年11月；第三階段則是要減少重症與死亡，是從2021年11月 Omicron病毒出現後至今。
在第二階段，台灣對疫苗的準備不夠，速度也慢了，幸好當時有不少國際友邦及時贈送疫苗給台灣。至於第三階段，當全世界都逐步進入與病毒共存時，台灣是2022年上半年都還一直想隔離與清零，因此在開放時間與步驟上落後國際社會。
200億美元買7支疫苗 發生在台灣一定被罵
台灣健康經濟學會理事長連賢明也提到，過去大家說「失敗為成功之母」，但在台灣三階段防疫作為中，反而有一點變成「成功是失敗之母」。
連賢明說，因為防疫之初是要打病毒這個敵人，但omicron出現後，全世界就改為與敵人共存，對民眾與政府來說，這是需要時間轉換與調整的，可是台灣第一階段做得太好，因此在第二階段的疫苗準備就慢了，到第三階段全世界幾乎都開放了，但台灣開放速度也慢了許多。
張鴻仁也說，到了第三階段，民調初期對開放政策並不是那麼支持，但政府的責任是做對的事，即使民調不支持太早開放與病毒共存，但政府沒有花更多時間與民眾及社會溝通，沒有選擇更早做對的事，有點可惜。
在研討會中，張鴻仁也提到，2020年疫情爆發第一年，美國總統川普就主導通過以200億美元買了7支疫苗，但最後只有2支疫苗派上用場，其餘疫苗都沒有開發成功。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台灣，大家可以想像一下，下場會是如何？
他說，其實大家都應該知道結果會如何。若在台灣發生這樣的事，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反對勢力一定每天罵，批評為何這麼浪費，為何這麼蠢，把錢丟到水裡….等等。
但是，川普政府是在做對的事，當時歐美各國都在搶疫苗，因為「防疫如同作戰」，既然是作戰，當然要趕快搶買疫苗武器。而且，沒有人知道哪家公司疫苗會做成功，川普及他的政府團隊，沒有人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不可能猜到那支疫苗會成功，因此乾脆全部都買了，錢灑下去，總有賭對中獎的機會。
張鴻仁認為，在台灣，官員一定不敢用川普總統這種灑大錢的方式去買疫苗，因為最後一定會被抓去關。而且疫苗不是買不夠，就是買太多，絕對不可能買得剛剛好。
「疫苗這件事透露出來的是，到底生命重要？還是錢重要？」張鴻仁認為，在台灣，目前應該還停留在錢比生命重要的階段。
疫苗是科學議題 也是國安議題
至於疫苗部分，尤其是台灣自己開發疫苗，這件事也很值得探討。在2020年疫情發生之初，歐美日等先進國家把全球所有疫苗都搶光了，很多國家都搶不到疫苗，其中也包括台灣。就算台灣有錢，但就像前面說的，官員也不敢買，即使去搶也不一定搶得到，所幸有不少盟邦願意贈送疫苗給台灣，緩解疫苗不足的燃眉之急。
這種在國際社會搶不到疫苗的情況，也是台灣想要自製疫苗的基本想法。台灣該不該有自己的疫苗，下一次疫情再發生，這種討論肯定還會再來一次，但以目前社會上對疫苗沒有共識，甚至也沒有討論，未來很可能大亂鬥的情況又會再發生一次。
以前曾聽生技產業界的人士說，疫苗絕對不是一個正常公司想要做的產品，因為疫苗行業經常是「有需要的時候很缺乏，但等開發出來後就沒市場了」。疫苗根本上應該算是國防工業，因為打病毒就像打敵人，是國家要用來打仗的武器。
很多人說，疫情政策與疫苗開發，應該是科學議題，不是政治議題。但是在台灣，政府防疫政策，疫苗該不該開發，如何開發，開發成果如何，卻一直都是政治議題，不是科學議題。
因此，藍營當家時，國光生技很風光，綠營執政後，高端生技端上台。大家各擁立場、各為其主，永遠是相互攻詰、爭論不休。
至於我的看法是，其實疫苗不只是政治議題、科學議題，也是國安議題、產業議題，要如何從這些不同議題找到平衡點，考驗所有人的大智慧。
目前台灣社會最欠缺的就是共識，最困難的就是凝聚共識，不論是疫情政策或疫苗開發，不管是藍綠誰執政，下次台灣肯定會再遇到新傳染病的出現，相同情節一定會重覆發生。如何從這次三年新冠大疫中學到教訓，這是大家可以好好思考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