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加入 CPTPP 的雙重挑戰

當中國需以國內市場大小說服 CPTPP 締約國承擔中國祭出的附加條件，台灣則需強調其加入 CPTPP 所帶來的益處可以抵銷觸怒中國的風險。台灣固然比中國更願意遵循CPTPP 之制度法規，但台灣還須要進行一系列步驟以符合加入 CPTPP 的加入條件。因此，台灣面對著一個雙重挑戰：在處理台灣申請 CPTPP 所衍生的地緣政治敏感議題之時，也需要進行改革以更加符合 CPTPP 規章。

CPTPP 申請程序

國家欲加入 CPTPP，先要向CPTPP的保存方紐西蘭遞出申請，在由 CPTPP 會員組成入會工作小組（Accession Working Group, AWG）決定是否辦理。第一次入會工作小組會議後 30 天之內，申請國必須要遞出開放市場准入規模清單並進行為期長久的協商程序。如果申請國能與所有 CPTPP 締約國達成協議，就會收到正式邀請函，但這種情況是需要所有國家一致同意才可能發生。雖然馬來西亞、汶萊、智利尚未受到 CPTPP 批准加入，但其立場仍影響著其他申請國家。

另外出現的一個程序性問題是，中國是否會像以往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那樣，比台灣先加入，或者中國和台灣會像亞太經濟合作組織（APEC）論壇那樣同時加入。如果中華人民共和國首先加入CPTPP，它將有機會完全阻止台灣加入。然而，如果台灣和中國都能一起加入，它們將需要對彼此實行貿易自由化。然而對此，台灣既有經濟擔憂，也有安全隱憂。中國經濟的巨大規模將對台灣的生產者構成更大的威脅，而中國不斷增長的投資可能會加劇台灣對經濟相互依賴；當初這種困境促成了2014年的太陽花運動。此外，自由化可能會讓中國實體更接近台灣半導體等領域的關鍵技術，這最終可能威脅到台灣的國家安全。

地緣政治的挑戰

台灣加入CPTPP的打算將持續受到中國的強烈反對。雖然沒有一個CPTPP締約國明確表示台灣不可以加入該協議，但台灣面臨最艱難的任務就是克服地緣政治挑戰。談到個別國家對台灣申請的反應，CPTPP締約國基本上對此較無意見。除了日本發表支持聲明外，最接近支持台灣的官方聲明來自於新加坡的表態，稱「任何願意並能夠達到高標準的經濟體」都可以加入（紐西蘭也發表了類似的聲明）。

雖然 CPTPP 締約國對申請案保持沈默的原因可能是為了避免惹惱中國，但以外交來分析就能提供進一步的解釋。一方面，任何支持台灣申請的聲明會激怒北京；另一方面，根據GTI高級非駐地研究員萊利・沃爾特斯（Riley Walters，其文章參閱此連結），「CPTPP締約國希望八面玲瓏 — 這意味著他們通常不會表態支持或反對任何一個國家/經濟體加入CPTPP — 以努力降低期望及防止預先假定談判的結果。我不會說它一定是基於要得罪中國的原因。」 在這個意義上，台灣可以保持自信，CPTPP締約國的沈默不一定反映出對中國的尊重。台灣可以而且應該繼續與每個成員進行私下會晤，就像它在提交申請之前所做的一樣，從經濟和標準制定的角度利用其成員資格帶來的利益。

遵守 CPTPP的挑戰

雖然台灣比中國更接近達到CPTPP的標準，但仍有需努力之處。除了對勞動力市場和其他領域須進行必要的改革之外，台灣應取消對某些農產品的禁令，並採取高標準的貿易自由化。這兩項要求將是台灣在完全遵守CPTPP時面臨的最大挑戰。關於第一項措施，2011年福島核災難後，台灣禁止從日本五個縣進口農產品，這一直是台日關係的肉中刺。根據英國駐台北貿易和文化辦事處前主任邁克爾・賴利（Michael Reilly）所言，「日本對（台灣的）申請的支持是至關重要的。」然而賴利也補充說，台灣在解除對日本農產品的禁令方面的進展一直很「緩慢」。儘管日本一貫支持台灣加入CPTPP，但處理起來仍然相當棘手。馬英九總統和蔡英文都試圖在這個問題上取得進展，但台灣選民仍選擇持續保持核食，這種反彈力量通常都由在野黨激起以對付蔡英文。首席貿易談判代表鄧振中承認開放核食的重要性，但要說服台灣民眾（86%的人反對開放）將非常困難。如果台灣政府被反對核食的國內壓力淹沒，那就會任由日本來決定要如何繼續支持台灣的CPTPP申請。

台灣受保護的農業部門也很難接受CPTPP主導的市場自由化。締約國之間幾乎沒有關稅，所以如果台灣要想加入，就需要取消99%到100%的關稅，而某些方案做起來比其他方法相對容易。舉例來說，台灣已經和新加坡和紐西蘭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而且從馬來西亞和文萊進口的主要產品的關稅也相當低。然而，其餘的CPTPP國家都向台灣出口農產品；以越南為例，該國在2021年出口到台灣大約1300萬公斤米，越南米卻面臨100%的關稅。台灣要想加入CPTPP，就需要取消對農產品征收的高額關稅。這意味著台灣的農民可能面臨來自智利和秘魯的水果和魚類、越南和日本的蔬菜、加拿大的豬肉以及其他一系列來自CPTPP國家的進口產品的競爭壓力。

當然，台灣若有機會就應該加入CPTPP。雖然國內農業可能面臨來自外國的挑戰，但根據政府的預測，整體貿易上升會使得GDP增加2%。此外，允許日本食品進口和消除貿易保護主義政策並不是不加入CPTPP的理由；它們只是台灣在爭取加入時必須面對的挑戰。

總結

雖然台灣目前可能還沒有完全遵守CPTPP規範，而且即便要達到此規範水平可能會遭遇挑戰，但台灣比中國更為遵守CPTPP。台灣沒有給國有企業提供大量支援，其環境法規在工業化以來的幾十年裡已經變得相對健全，其勞工權利問題也是可被解決。最重要的是，台灣已經證明自己在全球問題上是一個合作夥伴。雖然台灣加入這此貿易協定所面臨的地緣政治挑戰尤其巨大，但事實上台灣加入CPTPP對所有締約國家語經濟體都有好處。目前普遍且容易理解的觀點是，基於台灣是一個相信規則且自由開放的民主國家，應該鼓勵台灣參與多邊組織。然而，台灣加入CPTPP協議也完全可以從實用主義的角度來進行考量。允許台灣加入該協議將強化CPTPP所倡導的標準規範，並增加貿易量。台灣越能表明它能夠並將遵守CPTPP的規則，它就會成為更有價值的潛在夥伴，CPTPP締約國就越難拒絕台灣的申請。

重點論述：除了重大的地緣政治挑戰外，台灣申請加入CPTPP還面臨著需要遵守協議內容的挑戰。台灣繼續謹慎處理加入CPTPP的外交問題同時，也應該採取進一步措施，以保證其經濟政策完全符合CPTPP的標準。

作者：Henry Walsh

 為全球台灣研究中心 2021 秋季實習生。

原文：Taiwan’s Dual Challenges in Joining the CPTPP

By: Henry Walsh（原文出版日期：2022 年 1 月 26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