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疫苗成功解盲，但保護力夠嗎？一文看懂國產疫苗面臨哪些挑戰

一旦（EUA，緊急使用授權）核准，我們會按照跟政府的約定交貨。」在新冠疫苗的2期臨床解盲記者會上，高端疫苗總經理陳燦堅表明2期臨床試驗數據達標後，將繼續往國外3期臨床試驗，以及申請國內EUA推進，盡快提供國人疫苗施打，「以保護國內安全為第一要務。」

然而歷時9個多月的臨床試驗，解盲成功的高端新冠疫苗「MVC-COV1901」，迎來的不是掌聲四起，反而是各方湧現的質疑。

綜合各界的反對意見來看，爭論不外乎：一，2期解盲成績呈現的是疫苗安全性，無法證明疫苗是否具有保護力。二，做完2期申請EUA，有意以「免疫橋接」、AZ對照組闖關。三，所公布的採購價相對其他疫苗為高。

高端目前公布的解盲數據中，血清陽轉率為99．8％、中和抗體之幾何平均效價達662，高端執行副總經理李思賢說明，這些數據顯示疫苗的「安全與耐受性良好、沒有嚴重不良反應」，而且「小於1％的發燒比率，在防疫注射裡面是非常好的安全指標。」

安全指標佳  保護力待解

生產成本高  價格難親民

中研院生醫所兼任研究員何美鄉也對安全性給予肯定，「很多人打完AZ、莫德納疫苗要休兩天的疫苗假，但蛋白質疫苗沒有這個問題。」中研院院士、分子生物學和病毒學專家賴明詔也認為，「中和抗體效價超過六百，呈現效果非常好。」

然而，臨床試驗的安全性並不等同於疫苗上市施打後的安全性。專注在生技投資領域的黑木投資合夥人羅敏菁指出，即便臨床試驗的安全性表現不錯，「但主管機關還是要查核生產上面的安全性，3批次生產的疫苗每1批都要有效、而且不能有雜質。」前國產疫苗審查委員、中研院院士陳培哲就公開指出，在各類型的疫苗中，蛋白質疫苗有著蛋白質分子很難純化、製程難度高的挑戰。

另一個引發爭論的關鍵，則是在於疫苗保護力的部分。根據高端公告的數據，被認為與保護力相關的「中和抗體之幾何平均效價」為662，「它是好的成績，但要去看有多好。」羅敏菁說明有兩項分析關鍵。

• 中和抗體之幾何平均效價：中和抗體是一種用於防止細胞被某種抗原或感染源侵害的抗體，可以使病毒失去活性，幾何平均效價是作為計算抗體的指標，藉此展現使病毒失去活性的效力程度。

首先，高端疫苗所公告的中和抗體數據，是基於武漢株病毒，「數據一定會很好，但現在很少人用武漢株作比對。」羅敏菁指出，儘管高端疫苗在臨床試驗中也有針對英國株、南非株新冠病毒的試驗數據，可是並沒有公布。

為了確保疫苗的保護力，高端採用更好的佐劑，去提供面對病毒變異株更有效的保護力。「高端有用鋁鹽與CpG 1018佐劑，CpG 1018是美國上市公司Dynavax的產品、是很好的佐劑，過去被用在B型肝炎疫苗。」羅敏菁補充，採用高階佐劑的疫苗設計，加上蛋白質疫苗的生產成本高、還得支付美國權利金多重因素，是導致高端疫苗的價格相對偏高的主因。

「免疫橋接」參考國際經驗

擬作緊急授權臨時標準

至於現階段高端的解盲數據，無法提供疫苗保護力證明，目前食藥署的作法，是要以去年衛生福利部桃園醫院（簡稱部桃）兩百人接種AZ疫苗後的研究數據，去作為國產疫苗申請EUA的比較基礎，預計6月底完成蒐集、7月初可望進入審查階段。「EUA就是各種數據都要有，中和抗體、B細胞、T細胞都會看。」羅敏菁表示。

但面對緊急使用的需求，食藥署的審查辦法，預料將以中和抗體數據，作為最重要的比較指標。食藥署所憑藉的，是今年5月發表在國際醫學期刊《Nature Medicine》一篇證明中和抗體與免疫保護高度相關的文章。該文也分析各藥廠新冠疫苗的保護力，莫德納疫苗居冠、輝瑞與AZ依序排在其後、科興疫苗則敬陪末座。

「中和抗體跟保護力有沒有正相關？有，在量的部分呈現正相關。」何美鄉認為，在此前提下，接下來的工作在於如何讓中和抗體的檢測標準化，「不同的檢驗方式，數字會差非常多。」

然而，食藥署打算透過中和抗體的檢驗比對方式，也就是疫苗界稱之為「免疫橋接」的方法，作為通過EUA的臨時標準，卻引來巨大爭論。

曾進行SARS病毒研究、中研院基因體研究中心研究技師詹家琮就在臉書上提出質疑，認為單純的血清中和效力試驗，無法看到人體完整的免疫反應，「要確認疫苗效力，只有進入臨床三期試驗才能確認。」羅敏菁也指出，高端在進行1、2期臨床試驗時，台灣並非所謂的疫區，「高端會缺一堆數據，因為真正確診者用疫苗下去有沒有效，它完全沒有數據。」

面對質疑，高端疫苗疫苗事業發展處副處長連加恩說明，免疫橋接並非高端獨創的概念，「在英國進行的免疫橋接，採隨機分派，有些人打核可疫苗、有些人打試驗疫苗，如果抗體濃度相當或是更高，就可以推估『作傳統3期也有相當的保護力』。」意指國際上已有前例可循。

「我們叫做CoP（Correlates of Protection ，保護力關聯指標），我們可以來看看是不是跟AZ一樣好，但如果過不了關就是過不了關。」何美鄉直言，審查結果本來就無法保證，若保護力比較的結論不理想，自然也不會核可EUA。

食藥署資料顯示，包含B型肝炎疫苗、五合一疫苗、肺炎鏈球菌疫苗等常見疫苗，也有採用CoP的方式取得上市許可。不過何美鄉強調，此次EUA有時空上的限制，「你（通過EUA的疫苗）離開台灣就沒有用、超過核准期間也沒有用。」給予EUA的選項，是要在疫苗不足的情況下有額外的選擇。

因應醫療倫理的挑戰，新冠疫苗臨床試驗逐漸朝已核准疫苗與候選疫苗的比較方式，朝取代傳統施打安慰劑的臨床試驗方向發展。（攝影／唐紹航）

避免醫療倫理兩難

專家建議採新型態三期試驗

此外，陽明交通大學公衛所兼任教授、首任疾管局局長張鴻仁也指出，疫情下採用傳統臨床試驗方式，若大規模進行會引發醫療倫理問題，「比方說小孩的百日咳疫苗，你會在他身上作研究、給他安慰劑嗎？」張鴻仁說，他反而認為，與市面上既有疫苗比較效力，已成為新型態的3期臨床試驗。

這一點，國家生技醫療產業策進會會長翁啟惠看法與張鴻仁異曲同工，他在生策會網站上聲明最後一段這麼寫，倘若國家緊急情況需要通過EUA，「建議可以以國際核可疫苗做比較標準，針對療效被國際認可的biomarker指標，如施打後產生有效抗體的效價及細胞免疫反應做為評估依據。」

高端疫苗申請EUA，目前有待財團法人醫藥品查驗中心的科學委員會進行討論。目前看來，台灣取得國際疫苗進度不理想的現實下，社會大眾對提高施打率以控制疫情有高度期待，此時政府將國產疫苗視為備用疫苗，大膽採用非傳統3期的作法亦有專家支持，但審查過程務必專業、透明，以待審查結論出爐後，接受社會各方公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