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緊急感控會議回到急診,急救區滿床、待住負壓隔離病房區滿床,因為樓上專責病房早已滿床......外面要來擴篩的病患更是人山人海。
此外,還有很多不是因為感染而到急診的病人!是的!全世界不是只有新冠肺炎一個病!我還在想要怎麼去疏通這眼前如夢般不真實的情況的時候......
「這個發燒病人要放哪裡?」
「 這個很喘的病人要放哪裡?」
護理師不斷詢問著我.........
正當我很想一一解決的時候,突然有護理師大喊:「XX床急救!」。
到底發生什麼狀況?那不是一個會放可能要急救的床位。
一位年紀非常大的老先生已經蒼白、定格了!大家衝上去壓胸、準備插管,我趕緊請外勞緊找家屬,最後家屬決定不要急救。
一個中年的高大鐵漢,眼角流下大顆的淚珠就卡在口罩上緣,我輕輕拍著他的背,他像個失去全世界最珍貴東西的大孩子:「讓我跟他好好說話,就這麼最後一次.......。」
他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死者身邊。我們肅靜地把圍簾拉上,給他空間。
調整情緒,回到前面護理師丟出的問題,想辦法解決。
突然檢傷護理師往急診室內大喊:「有一個air hunger又high fever的bedridden的老人!」。
air hunger 瀕死前呼吸,那需要急救室。
high fever 高燒,發燒病人不能進來急診,但如果嚴重的,直入感控區採檢和處置。
bedridden 長期臥床,那家屬要我們做多少急救?有簽過DNR(拒絕急救同意書)嗎?
我反射性大喊:「推進急救室!」
更多護理師如合音般地回應:「沒有床!」
「感控區!」
「也滿了!」他們堵的好自然!因為這幾天急診一直都處於這種狀態。
「病人在哪裡?」我趕緊衝出去。
眼前一位臥床無意識的、四肢攣縮的老人、垂死地呼吸著。
轉過頭看著外籍看護:「你們要急救嗎?」
護理師忍不住插話:「如果要on endo(插管急救),妳要在哪裡?」
我看著眼前一堆剛掛好號等著採檢的人群,如果在這邊?空氣都會瀰漫著他的飛沫,萬一他是陽性,大家全部染污。
我轉過頭看出門外,也有一堆人不想跟其他群眾群聚,在等待戶外篩檢。
「外面!只有外面可以插管急救!」我喃喃地說。
所以,前兩天其他急診爆到需要在戶外急救病人是真的!
「打電話給妳老闆!」我請外籍看護打電話,偏偏她手機沒有網路!
請同仁直播,接上她女兒,馬上跟她解釋,我也告訴她:「請妳要原諒我,如果我需要幫他急救,只能夠在外面太陽下。」
「不要救了吧!他臥床好久,急救對他來說太痛苦......可是,我可以至少趕過去見他最後一面嗎?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她哽咽著。
看著護理師把所有可能可以就地戶外使用的急救器材推到我眼前...「我試試看用氧氣幫他撐著!但我不保證!妳快來!」
淚水不爭氣地滑落,還好,愛面子地瞬間流到我的N95後面,加上面罩,沒有人看見!
請同仁想辦法找一塊區域給他,又不會影響其他病人。
我趕緊向醫院高層和同仁請求支援!
這一切太不真實!如噩夢般!
我們在急診住院醫師訓練的時候,當遇到緊急災難,現場有一個人大喊:「我是指揮官!現在開始,大家聽我指令!」這個緊急應變系統,就正式啟動!
現在,這個緊急事件,越演越烈,北北區好多醫院、好多急診水深火熱!
真的非常需要指揮官進一步的指示與作為!也需要大家一同團結!
這時候,更懇切地需要大家一起反過來守護我們第一線醫護!
作者簡介_田知學醫師
來自中央山脈的布農Doc 田知學 Valis Tanapima
歷經美國文化洗禮 再度回到熟悉的醫療環境
現任振興醫院急診醫學部主治醫師
振興醫院臨床技能中心主任
本文獲田知學醫師授權轉載,原文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