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著政府離岸風電的綠能政策,上緯從二○一○年就投入台灣離岸風場的開發研究,更在去年得到經濟部核准,成為第一批離岸風場開發商。但至今仍得不到銀行貸款,董事長蔡朝陽疾呼:「政府不要只喊口號,要拿出行動來才重要!」
五年前,上緯搭配政府發展綠能的政策宣導,開始投入台灣離岸風電開發;去年,更獲得經濟部能源局「風力發電離岸系統示範」獎勵辦法核准,成為拓荒的示範開發商。而當時和上緯皆成為示範開發商的台電,怎麼撥算盤都不敢承攬,至今都還未與能源局簽約。在別人萌生退意下,只有蔡朝陽憑著對綠能的熱情,硬是在今年八月取得風場漁民同意,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這比我創業起碼困難一百倍!」蔡朝陽低著頭回想這一路推動離岸風場的苦澀滋味。早在獲得經濟部核准前,他已做足功課,光是選址,就聘請海洋生物專家及團隊出海共達五十九趟,跑遍台灣從北到南的海岸線,本來選定的地點,又因「可能打擾到白海豚」而放棄,最終才拍板定案在苗栗竹南至後龍段的岸址。
▲2013年10月,經濟部次長杜紫軍(右)授證予蔡朝陽(左),離岸風電示範獎勵案正式啟動。(圖/CTPN)
五人先驅部隊 解決漁民抗爭
五人先驅部隊 解決漁民抗爭
但更令人頭痛的大問題接踵而至,就是如何取得沿岸居民的同意,「這不是花錢就能解決的問題。」蔡朝陽心裡很清楚。所以在三年前,他派了五位同事直接住到當地,他們和漁民一起出海捕魚、喝酒吃消夜、幫工,徹底融入在地生活。用時間耐心等,才能慢慢與社區漁民溝通談話。蔡朝陽斬釘截鐵地說:「沒有這五人先驅部隊,即使花三億元,也絕對談不下來。」
經過多次協商與溝通,今年八月十五日,上緯取得九四七位漁民中三分之二出席、出席者三分之二同意,讓專案過關。雖然補償金額從六一○○萬元提高到二億八千多萬元,增加逾四倍,但蔡朝陽說,他對漁民心存感激,也希望上緯與漁民可以共創互利的未來。
▲從與漁民、官員到金融機構開說明協調會,開會成本極為浩大。(圖/UDN.COM)
政府該做的評估卻丟給企業
政府該做的評估卻丟給企業
除了解決漁民抗爭,上緯還得面對政府各單位繁複的需求。以德國、日本的經驗,離岸風力都是政府重大的能源政策,政府會協助做好各項評估,「甚至日本對於設風電機不要求環評,直接列為實驗性質就執行。」蔡朝陽以鄰近國家展現魄力推動國家重大能源政策對比,台灣卻要企業一個一個單位跑,自己去協調解決。
例如,是否影響飛航路線,要請交通部給證明;會不會影響飛彈試射,要請國防部給意見;會不會影響中油的開採,會不會影響捕魚和生態,海底有無古沉船應先自行考古調查並開立證明,離岸風場是否應視作人工島嶼而依其法規辦理⋯,蔡朝陽苦笑說:「我都已經算不清到底蓋了多少通關章。」
諷刺的是,就在採訪當時,蔡朝陽意外接到一通科技部來電,只見他語氣越來越激動:「水下基礎結構的基礎設計沒通過?國家經費沒有做這項土質研究?我還要自己找人做?」收起手機,他嘆了一口氣:「政府各部門都認為,補助二.五億元給我已是天恩浩蕩了,但是政府本身平日就該建立的基礎研究和數據資料付之闕如,上緯資本額八.四億元,現在花在離岸風電的錢也差不多八億元了!」
他舉例,風電機座設在離岸二至六公里的台灣海峽,要先埋設六、七十公尺高、重達七、八百噸的厚鋼板基樁,等於深入海床下二十幾層樓,而且每支風電機都須個別設計,難度極高,「但政府沒有台灣海底的資料,怎麼辦?」他與政府交涉超過半年還是沒能拿到資料,只好自己找專家來建置,又耗時半年多,單單這項研究至少花五千萬元,「難怪台電都沒有動作,真的可能一做就會破產。」
自比愚公移山的蔡朝陽,移開了兩座大山,但眼前還有更大的問題要解決──向銀行申請專案融資兩百億元沒著落,這讓一向爽朗的他再也笑不出來。
根據一位不願具名,但已多次和上緯洽談融資貸款的銀行代表說:「雖然在來往的過程中,可以感受到蔡董事長有堅定的決心,也有過人的毅力,可是形勢比人強。」他分析,主要的癥結點是上緯股本只有八.四億元,卻要專案融資兩百億元,就算本業很賺錢,也是史無前例的巨案。加上台灣缺少離岸風電的經驗值,銀行團沒信心,所以才需要上緯與政府協商,希望政府出面擔保。
為什麼需要兩百億元?蔡朝陽解釋,第一批建設包括:海象觀測塔以及三十二座風電機,其中包括政府希望先建立的兩座示範機組。單單這兩座就需要二十六億元。「但是當從國外派了海上施工船來,難道做了兩座就讓它回去。等我再借到錢,再請他們回來繼續做剩下的三十座嗎?雖然政府已提供五.六億元貸款,但我不希望家裡沒飯吃了才出去找米。」
而政府以離岸風電是國家重大建設為由,不准中資進來,也不能向中國的銀行貸款,甚至不能使用中國的海上施工船。「亞洲只有中國的施工船,若改用歐洲的,一趟就八、九億元,只先建兩座示範機組,根本沒有規模可言。」
蔡朝陽估計這三十二座風電機建置完畢,第二批接著動工,至少要花兩百億元,而以國外經驗值來說,自有資金三成,貸款七成,至少得要向銀行貸款一四○億元。「這種案子與建商差不多,我蓋了第一批三十二座就可以發電。以政府的收購價,一年電費營收約二十四至二十五億元。」但政府官員沒有人聽得進他的解釋。
他大力一揮手:「不要推來推去!叫我去找國發基金,國發基金要我去找創投,而創投公司說他們依規定只能承攬七年期以內的投資貸款,我的專案期長達二十年,於是大家兩手一攤:『沒辦法』。」
希望比照電廠模式由政府擔保
希望比照電廠模式由政府擔保
蔡朝陽提高語調說:「我真的恨鐵不成鋼!銀行說要政府擔保才放心貸款給我。政府官員一聽到擔保都退避三舍,說『不要找我!』這是政府重大的能源政策,如果政府不擔保,我們如何跨出第一步?」
怡利電子董事長陳錫蒼和蔡朝陽感情最好:「我們常聊到這件事,我知道他投入滿多的,困難重重,好不容易取得漁民同意,又為了借不到這麼龐大的一筆貸款而發愁,像是在扮演千斤頂的角色。」
事實上,歐洲丹麥EKF國家擔保的出口信貸機構,對上緯的專案很感興趣。但因為要同時綁標採購西門子等設備,讓蔡朝陽多了一層顧慮;而新加坡渣打銀行也有興趣,但利率竟比國內高三%以上。
「政府該做的海洋及海岸地質研究都丟給我們做了,我只希望能比照台泥和平電廠的模式,由政府出面表態支持。火力發電政府都願意出面了,如果我們能在全球最好的風力海域──台灣海峽,設置風力發電機座,不是就往綠能邁進一大步嗎?」他說。
蔡朝陽心中最後的時間表,希望在三個月內解決資金問題,否則這個攸關台灣重要的綠能投資案可能遙遙無期,而這是台灣希望看到的結果?
蔡朝陽
出生:1959年
現職:上緯企業、海洋風力發電公司董事長
學歷:清大化工所
家庭:已婚,育有三子
不服輸的「炭寮村囝仔」造就上緯飆股傳奇
上緯創辦人蔡朝陽來自南投縣民間鄉八卦山脈最窮的炭寮村。祖父母以燒木炭販售維生,母親種鳳梨,父親甚至遠到阿里山當挑夫以求全家溫飽,蔡朝陽幫忙撿炭、割鳳梨,挑著走3公里去市集賣錢,在其他師生眼中,他是「炭寮村的囝仔」。
當年他考上台中一中,全村放鞭炮,鼓勵了渴求出人頭地的鬥志。清大研究所畢業後,獲得學長何勇雄賞識,進入石梅化工公司研發團隊,但兩年後,公司不願大舉投資於未來科技的乙烯基酯樹脂複合材料,蔡朝陽只得把他投入的研發成果帶出來,拿積蓄15萬元創業上偉企業社,後來改名上緯企業。幸賴母校清大師長、學弟妹以及工研院幫忙,站穩他在冷門的風力發電高技術產業界的根基。如今,資本8.4億元的上緯,已經成為營收超過58億元、全國首屈一指的乙烯基酯大廠、亞洲最大風電葉片複合材料廠。
成功卡位中國霧霾空汙商機,拿下5支中國國營火力發電廠煙囪整改,一支就可貢獻營收1.5億元。今年初至今,股價已成長6成,成為今年台灣股市一顆閃亮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