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紋辨識也會搞錯？

你現在說：「地球是圓的。」沒什麼了不起，大家都知道，沒有人會驚奇。但如果你在古代，最好不要這麼說，否則人家會以為你有神經病。而且會認為你是邪魔歪道，把你關起來，放火燒死你。真有這麼嚴重嗎？哥白尼生前不敢說，伽利略被關起來，布魯諾被燒死。

人類進步最大的障礙就是對已知的知識，視為理所當然，毫不懷疑。

二○○四年三月十一日西班牙的馬德里發生鐵路連環大爆炸，這是一起恐怖攻擊，炸死了一九一人，炸傷二○五○人的大慘案。幾小時後，西班牙警方在爆炸點外二十哩的地方，找到了一輛疑似嫌犯留下的車子，上面藏有雷管、炸藥。更關鍵的是，警方採到一枚「完整的指紋」。

西班牙警方在他們的指紋資料庫搜尋，找不到任何符合的對象。他們向國際尋求協助，美國聯邦調查局將指紋送進資料庫，發現一個相符的指紋。

是誰？主角名叫布蘭登．梅菲爾德（Bradon Mayfield），他住在美國奧勒岡州波特蘭市。不愧是聯邦調查局，反應神速，毫不遲疑，立馬殺到波特蘭，逮捕梅菲爾德。

梅菲爾德是誰？他是什麼聖戰組織成員嗎？不是，他是波特蘭一名小律師。

為什麼聯邦調查局的資料庫會有他的指紋？他有犯罪紀錄嗎？沒有。梅菲爾德高中畢業後加入美軍，被調到美軍駐德國的愛國者飛彈部隊服役。一年後退伍，退伍前留下了他的指紋。之後他回到美國讀法律，成為一位生意普通的律師。

問題來了，西班牙馬德里發生爆炸案時，梅菲爾德在哪裡？他人在美國波特蘭，而且他的護照在前一年秋天就已經過期，他過去幾年都沒有離開過美國。他當兵時待過歐洲沒錯，但他從來沒去過西班牙。

問題是，指紋明明和他的相符，怎麼會錯？不愧是聯邦調查局，別人會搞錯，聯邦調查局不會錯。如果有錯，一定是梅菲爾德的錯。指紋就是指紋，相符就是相符，調查局不放人，就是不放人。

大爆炸發生後，鑑識人員在現場採證。(圖片/法新社)

2004年3月11日西班牙馬德里發生鐵路連環大爆炸， 民眾為罹難者禱告。(圖片/法新社)

九一一事件後的九一一天

兩個星期後，西班牙警方抓到了真正的兇手，三名兇手中有一個傢伙的指紋，和前面找到的指紋兩相符合。這下聯邦調查局才放了梅菲爾德，心不甘情不願地向他道歉，和解了事。

你看，長期以來指紋的辨識比對，一直是辦案的終極證據。一般常識都以為世界上沒有人的指紋會是一樣的，其實這個定論大有問題，因為指紋的比對是要靠鑑定人員辨識，辨識人員的專業能力和個人對案情的主觀，都會影響結果，是有可能會發生錯誤。

而且辨識人員一般不會百分之百相符才做判斷，他只要「應該是」或「百分之九十是」……之類的話，指紋就變成「鐵證」。

更何況，指紋真的是獨一無二的嗎？真的是找不到兩個人會一模一樣或相近的嗎？在科學上還是有疑問的。

所以過去不知道因此而產生多少錯誤？就好像以前沒有ＤＮＡ的檢驗，後來有了，光在美國就發現幾件誤判或冤獄。梅菲爾德還好是位律師，否則搞不好已經招供畫押了，那就真是非倒楣不可了。

同樣的，當時西班牙的執政黨在事件發生後，第一時間就說該案是西班牙的分裂分子「巴斯克埃塔組織」幹的好事！結果不是，真的兇手是摩洛哥伊斯蘭教的聖戰分子。

大爆炸那天正好是紐約九一一事件後的九一一天，這和巴斯克要獨立無關，是聖戰團要報復西班牙派軍隊參加美國攻打伊拉克。當時西班牙正好快要大選，執政黨就想賴給巴斯克埃塔組織，好爭取選票，結果弄巧成拙，首相阿斯納爾和他領導的人民黨大敗，被社會黨取代。

郝廣才
出生：1961年
現職：格林文化事業發行人
經歷：城邦基金會董事長、遠流出版兒童館總編輯、
格林文化出版總編輯
學歷：政大法律系

（素有「鬼才」之稱的郝廣才，要與讀者分享一年365天中的歷史好故事，本周刊出郝故事365之3/11，精采內容同步刊載《今周刊》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