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對待醫事人員 馬上移送

桃園縣蘆竹鄉鄉民代表王貴芬日前掌摑長庚醫院護理師事件，引發各界撻伐，她的一巴掌，讓社會正視台灣醫護體系長久以來的黑暗面──醫療暴力。

多年來，醫療場所的暴力行為，是危害病患、家屬、訪客與醫事人員安全的不定時炸彈。根據台灣急診醫學會統計，每十位急診醫師，就有九位曾遭暴力威脅；但遭暴力威脅，卻很難有效懲治加害者，醫界過去多次呼籲政府修法解決，未見成效。

直到今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爆發王貴芬掌摑護理師事件，在社會高度關切下，王貴芬在十二月二日被檢方依傷害、公然侮辱罪起訴，立法院社會福利及衛生環境委員會也火速於同一天，初審通過《醫療法》修正草案，納入接近公訴精神的法條，加強對醫護人員的保護。
 

官方姑息養奸

台灣的醫療暴力有多嚴重？衛生福利部部長邱文達指出，根據台灣病患安全通報系統（ＴＰＲ）統計，每天約有兩例醫療暴力發生，且有逐年增加趨勢，二○一二年達到最高峰，一年多達六百例，其中更有二○六件涉及身體攻擊、言語衝突、破壞設備的傷害事件。

台灣醫療勞動正義與病人安全促進聯盟理事長、新光醫院急診科主治醫師張志華說，這與相關法律採告訴乃論有關。事發後，多半在醫院息事寧人的態度，以及醫護人員顧忌醫病關係、訟累恐懼或起訴後遭恐嚇等阻力下，不是畏於提告，就是撤回告訴。

張志華說，自己就曾遇過在急診室為病患縫合傷口時，病患的仇家衝進急診室尋仇，拿起椅子往他及病患砸過來，幸而他眼角餘光瞄到，及時閃避未受傷。

多次召開記者會呼籲修法的民進黨籍立委田秋堇也說，曾有一位平時充滿耐心、溫柔的男醫師，有一回因忙於為病患急救，無暇一一回應家屬的問題，竟遭患有躁鬱症的家屬持刀刺傷後頸，導致半身不遂，從此對醫界心灰意冷。

田秋堇也曾聽聞，醫護人員遭遇暴力後，被民意代表「勸說」不要提告；或在回家路上被有黑道背景的施暴者攔路表達「關切」，該名醫護人員因此心生恐懼，長期活在暴力陰影中，遑論提告。「美國急診室管理比機場還嚴格，台灣的急診室卻比廁所還不如！」這是台灣急診管理學會理事長陳日昌曾發出的感嘆。

只可惜國家機器總是疏於反省，過去醫事人員連署表達「反霸凌、反暴力」的心聲，與立委共同舉辦記者會，揭露各種醫療暴力犯行與數據，都不為相關部門正視。直到王貴芬事件引發眾怒，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衛福部才火速與法務部研討修法之計。

官方的姑息養奸，從一紙回函便可看出。

十二月二日，民進黨籍立委林淑芬在《醫療法》修法會議中，公開一封衛福部長信箱回函，內容是針對今年八月一位陳姓護理人員投訴在工作中遭受病患暴力對待，衛福部的回覆：「公立醫院以服務病患為優先考量，不建議興訟。」

相較於各國把「醫院暴力零容忍」當作管理重點，台灣醫院評鑑卻從未列入。張志華指出，國內對急診室人員進出幾乎沒有管制，使得醫事人員易受暴力威脅；德國有些醫院的急診室設計成類似開刀房的封閉空間，護理站還有強化玻璃。

台灣法令的規範也落後他國，彰化基督教醫院急診專科護理師蘇柏熙指出，美國新墨西哥州在○六年，將對護理工作者的施暴訂為Ｃ級重罪，與綁架、縱火、性攻擊等列為同一級罪刑。
 

醫療機構責無旁貸

一起醫療暴力的發生，牽涉的不只是醫事人員與病患、家屬，還包含院方。「這背後有勞動條件上的不合理，應責成醫院經營者改善問題。」林淑芬說，醫院讓醫事人員長期處在過勞的工作環境，以至於缺乏時間與心力安撫病患及家屬，也是造成醫病雙方對立的原因。

如同這次王貴芬事件，事發後外界才得知王貴芬是累犯，常將護士罵到哭，但長庚院方態度被動，醫事人員只能忍氣吞聲。也因此，這次修法增訂醫療機構的責任，「應採必要措施」，以確保醫事人員安全。

雖然多套立委提案版本都擬將醫療暴力改為公訴罪，但在立院委員會討論過程中，法務部堅持，若改為公訴罪，將與《刑法》扞挌，且對其他行業也不公平。歷經三小時討論，最後通過衛福部所提出的折衷版本，被稱為「王娘娘條款」，將送立法院院會三讀。

初審通過的版本將接近公訴的精神入法，對於涉刑事責任者，「應」即移送檢察官偵辦，未來醫事人員若再遇到暴力對待，不再需要自行提訟，可將加害者直接交由檢察官偵辦。

過去，醫療暴力事件僅能罰三萬到五萬元，對加害者不痛不癢；這次修法不但增訂刑責、提高罰金，也擴大適用範圍，未來民眾對醫事人員施暴或脅迫，可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十萬元以下罰金。

不過，這次初審版本仍遭林淑芬質疑公訴罪並未真正入法，但是田秋堇認為：「修法雖非一百分，匍匐前進，也是前進。」

一三年的尾聲，《醫療法》所跨出關鍵性修法的這一步，可望在一定程度遏止醫療暴力的發生，給予醫事人員更高的工作安全感；至於是否把醫療暴力納入公共危險罪與公訴罪，還有待未來社會凝聚更多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