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囂張哲學」華麗轉身

在上大學後不久，我就當上了歌樂女郎，決定暫時在這個世界中打拚一陣子。雖然我並不是真心要在演藝圈發展的，但我開始想買車。那時候中意的是日產的FAIRLADY Z，要價三百萬日圓的新車款。

可是，當時還是學生的我不能貸款。為了買車，我想過許多方法。就在這時候，發現了歌樂女郎的選秀通知，獎金有三百萬日圓。我馬上決定，就是這個！我一定要選上歌樂女郎。

於是我參加了選秀會、獲獎、買了車。能夠在選秀會中脫穎而出得到大獎已經很幸運了，在這之後作為歌樂女郎的工作，換個角度來看，其實也是一種幸運。

我們這批歌樂女郎，一年會到販賣車用品的零售店去拜訪，每個周末我們會到實體店面去，「大家早」，向大家問候之後招待店裡的人，為了聚集更多客人，還會需要隨機應變，「那麼大家來玩猜拳遊戲吧」，這也是我業務活動範圍之一。有時候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狀況，總之就是不斷地說，「請大家多多指教！」

大學一年級的八月到二年級的七月之間，我擔任了一年愉快的歌樂女郎之後終於「畢業」。在這之後，很快地就接到日本電視台的邀請，參與北野武先生的「SUPER JOCKEY」節目。

大家開始叫我「囂張蓮舫」也是從這段時期開始。

(圖片來源/法新社)

▲蓮舫的「囂張」哲學，讓她多次在職業生涯中「華麗轉身」，最終成為日本內閣大臣。

(圖片來源/蓮舫提供)

「要想像五年後的自己」

這個節目所象徵的，是一個女主播或女記者不說話比較受歡迎的時代，她們只需要微笑點頭就好。雖然有男女各一位主持人，但是女主持人通常不需要說話。在這種約定俗成的背景當中，我獲得了必須說話的工作。跟北野武先生主持特別節目的時候，負責控制節目進行的是我，我想這應該是前所未有的女性藝人定位。

當有人在旁邊說話的時候，我不能只回應「喔，原來如此！」或者「真的是這樣嗎？我以前都不知道！」必須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雖然節目刻意塑造出我這樣的形象，不過，我原本也就是這種個性。

日本女性總是在跟「不過是個女的」或者「因為是女人」這種眼光在作戰。所以必須要靠主張自我活下去。否則，就會被認為「畢竟是個女人」。我的尊嚴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因為是女人，所以負責遞送花束、活動剪綵時站在正中間，這些都只是花瓶的角色，我並不想為自己挑選這樣的角色、定位。

而且我也覺得，一個囂張的角色不管好壞，總是比較能引人注目，容易走向下一個階段。至少就我所知，不管在電視節目中或者是廣告裡，並沒有女性站在討論立場的前例。

正當我猶豫著將來的發展時，接到了邀請。

「要不要試著播新聞？」

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不受外界影響，我總是告訴自己要以五年為單位來思考事情。「想像五年後的自己」，其實是國中起父親一直叮嚀我的。直到現在，在我自己的座標軸上，五年這個時間間距還是非常重要。

對於五年後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如果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就隱約可以知道自己現在哪裡不足、需要再努力，或者有什麼事情必須從現在這一刻馬上開始著手。因人而異，對其他人來說也可能是三年或是十年，我想這跟每個人的個性和工作內容都有關係。

就結果來看，我很幸運，不需要去扮演任何人。雖然偶爾會被批評，說我是個傲氣的人，但是，如果因此而叫我改變自己的作風，變成一個「不說話的蓮舫」或者「只會點頭回應的蓮舫」，那我想，絕對不會有現在的我。

進入報導的世界時也是一樣。

負責傍晚新聞節目時，我曾經拜託製作人。

「請讓我到現場去採訪。」

「我既不會念新聞原稿，也沒去過訓練主播的學校，所以不會正式的發音，也不知道新聞的構造。所以請讓我到現場，用自己的話來寫出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

那是朝日電視台的節目，當時的製作人跟助理製作人也有一樣的想法，「好，那你就儘管到現場去吧。」。

「不說話的人就是笨蛋」

當時大多數的主播，都會把自己在現場寫的原稿，交給社會部或者政治部的編輯看過之後，用紅筆修改，再把原稿交還給主播。而且現場記者也是經過這種程序來念稿，或者必須念出實際上並未採訪的記者所寫的原稿。我非常不喜歡這種方式，一直堅持希望能用自己的話來報導。

這可能跟我生長的家庭環境有關，我的父母給了我很大的影響。父親教導我要有自己的意見，可以說是一切的起點。如果自己沒有意見，就表示必須跟從其他人的意見。

我只覺得，不說才是笨蛋。閉嘴不說的人就是輸家。不管會不會傷害到對方，自我主張就是這麼一回事，能夠透過這些過程互相了解當然好，若是不能，那就是雙方沒有緣分。

所謂的溝通，就是透過這樣的互相衝擊，並且在衝擊當中尋找妥協點。光是說話，並不等於溝通。

在國際性的場所不主張自我、袖手旁觀、沉默不語，這到底會帶來多少損害？我深切地了解到這一點，也覺得這是對我而言最自在的環境。

之後，田原總一郎先生邀請我在東海電視的「田原總一郎看世界」報導節目上擔任助手。帶給我最大衝擊的是，我明明是個助手、明明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名為「看世界」的這個節目，會以世界上所有地區為主題，邀請專家作為節目來賓來討論，但是我往往聽不懂這些對話。因為不懂，所以就算想參與談話也搭不上話。

我當時非常希望能獲得田原先生的認可，真心想加入對話，所以這個時期我非常努力學習。

我讀過許多學者或記者的書和報導，開始想跟這些人談話。雖然自己的理解還很粗淺，但即使粗淺，我還是想要了解，並且開始慢慢覺得有趣。

以往認為是義務，或者覺得是為了工作才學習的內容，突然覺得有趣的那一瞬間，我的想法也隨之改變。從這時候起，政治在我的眼中開始變得有趣。那一年我二十五歲。

回頭看看，都是因為我有幸投入報導的世界，逐漸累積知識，才建立了現在的基礎。

採訪台灣總統選舉時，讓我留下深刻回憶。二○○○年和○四年的選舉我都去採訪過。二○○○年三月十八日，民進黨陳水扁大勝國民黨連戰。這次選舉的投票率超過八成，是高得不可思議的投票率。大家都很關心政治，整個城市、整個國家都塗滿總統選舉的顏色。

陳水扁當選  刺激參政決心

這是在日本很難想像，也從未看過的風景。有這麼一場愉快的慶典，宛如廟會般的活動，自己也參與其中，怎麼忍得住不發表意見呢？

總統選舉一周前，我在朝日電視台報導台灣的狀況。那時所有日本的電視台都報導連戰有利，只有我斷言，「絕對是民進黨有利。」

我肯定斷言的態度幾乎讓主持人田原總一郎也跟著擔心，一周後，我在台灣現場轉播報導。

「陳水扁當選了！」

心中充滿了感動。政治由國民來創造，這是多麼健全的現象啊。原本一黨獨大的台灣，成功地政黨輪替，進行無血革命，人民選出自己的代表，陷入一片狂熱。之所以有現在的我，原點就在於能夠跟台灣人共享這樣的空氣。

國民可以這樣改變的。這是讓我自己有深刻認同的初次體驗。

四年後的總統選舉中，陳水扁能否連任相當驚險。對手一樣是國民黨的連戰，大家都說，這次一定是連戰獲勝。沒想到，投票日的前一天，陳水扁被殺手狙擊。結果因為狙擊的影響，讓選情轉為對民進黨有利。這次的採訪也帶給我許多心得。跟上次不同的是，「如果我是政治家，會怎麼做？」

因為在出發去採訪之前，民主黨代表仙谷由人先生和副幹事手塚仁雄曾經問我，有沒有興趣轉行從政。「不要！」當時我想也沒想就馬上回答。到了第二次，二月底手塚先生再次提出這件事時，我才稍微緩下腳步來仔細想想。

我在台灣體會到政治的活力之後，大約煩惱了一個月左右，才終於下定決心參選。

(本文摘自第二、四、五章‧楊卓翰整理)

▲蓮舫打破日本傳統女性的形象，為日本政壇注入全新活力。

(圖片來源/台灣商務印書館、蓮舫事務所提供)

非要第一才行嗎

作者︰村田蓮舫，原名謝蓮舫
出版：台灣商務印書館（2011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