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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看電影 總統又來電 P.22

那天看電影 總統又來電 P.22

一九九一年四月一日,李靜宜從外交部調任總統府,擔任李登輝「文膽」至今,已進入第十一個年頭。上個月她出版《近寫李登輝--紅樹林生活筆記》一書,以感性的筆觸細述李登輝卸任後的生活點滴。

這位被李登輝喻為「最了解他心裡想什麼」的「文膽」,在國民黨對李登輝施以黨紀處分的前夕,接受本刊專訪時表示,回頭看,歷史真的有其必然性,李登輝與國民黨的關係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對連戰也沒有什麼成見。
 

忠實呈現李登輝生活中自然的一面
 
至於長期擔任李登輝祕書的她,現在最大的心願是希望能和先生完整看完一部午夜場電影, 因為前幾天看《侏羅紀公園 III 》時,李登輝一直打大哥大交代她一堆事情,她只看到中間部分,開頭和結局全在講電話。以下為專訪摘要。
 
問:先談談在寫這本書的過程中,有沒有讓妳印象深刻的插曲?
 
答:其實我的時間很零碎,書是斷斷續續完成的,我先寫了一部分內容請遠流王榮文董事長看看行不行,三月時王董事長就急著要和我簽約,但我卻一度無法提筆寫作,因為自從老闆卸任後,他一心想當平民,政壇卻仍不斷有風風雨雨傳出,讓我不知從何取材。
 
後來有一篇社論說,老闆退休後有三個心願,但什麼傳道都是假的,真正的心願就是去日本,我看了覺得很心痛,四月赴日就醫回國後,才堅定寫書的念頭。或許有人說,我是老闆身邊的人,所以盡寫他好話,我認為不冠上總統稱號,他只是個平凡又聰明的老人家,我只是忠實呈現他生活中自然的一面。
 
 
問:妳這本書出版後,相信有很多人才發現原來妳這麼接近「層峰」,出書後妳的生活是否有什麼變化?
 
答:還記得新書發表會前一天,我拿到書,隨即拿幾本請老闆看,當晚我接到夫人的電話,夫人覺得這本書比較貼近老闆的形象,她說:「書我看了一半,明天有沒有多請些來賓參加?」我說,因為時間匆促,來不及邀請,於是夫人就親自打電話邀好友們出席發表會。
 

現在老闆都打手機交代事情
 
談到生活上的變化,很多多年失去聯絡的朋友看到媒體報導後,打電話來,第一句話就問:「那個李靜宜真的是妳嗎?」前幾天,我和我先生去看《侏羅紀公園III 》,結果片頭和結局都沒看到,因為學會打手機的老闆又打電話交代事情。
 
不過這是我選擇的生活,我很感謝我先生及家人給我很大的支持,我也接到不少好友來電關心,還有記者朋友說,原來我這邊有這麼多新聞,以前怎麼那麼輕易就放過我?
 
問:今年有關李登輝的書,除了妳這本外,其他都圍繞在李、連、扁、宋四個人的關係上作文章,若是妳要寫這類形態的「李登輝回憶錄」,真實性與內幕性絕對最精采,有沒有出這類書的打算?
 
答:遠流的王榮文董事長曾提過,但老闆覺得時機還不到,而且我老闆一直覺得幹嘛寫回憶錄?人活著要往前看,所以他希望如果要再出書,應該從大格局著手,不要盡把焦點放在人事紛爭上,淹沒了整個制度化、民主化的過程,不然實在有點可惜。
 
其實我遊說老闆出回憶錄已經很久了,不過他說自己寫自己,一定只寫好的,這樣有什麼好寫的?我說壞的都給人家寫走了,自己何不寫點好的。
 

老闆從來沒有罵過我
 
問:在妳的書中,有一段有關於李登輝到日本就醫的過程,後來《新新聞》轉載曾引來風波,而九月號的財訊也針對這點寫說,因為這件事妳挨了一頓罵,真的是這樣?
 
答:我老闆從來沒有罵過我,《新新聞》節錄的內容被報紙引用,老闆看到報紙後問我:「什麼時候出書?我記得原稿裡面沒這段啊。」我隨即打電話給王董事長,他很生氣,打電話問《新新聞》總編輯楊照,為什麼會出現書中沒有的段落?
 
後來我打電話向羅福全代表解釋來龍去脈,這對我的信譽是一大傷害,羅代表在赴日就醫一事上,花了很大心力,我們感謝他都來不及,怎麼還可能對他抱怨呢?我們絕不會這樣做。
 
問:同樣也是日本就醫那一段,妳寫說李登輝在接受心導管手術前,先進廁所照鏡子,手術完後才告訴曾文惠和妳照鏡子的原因,是「萬一有什麼差錯,也要再看自己最後一面」,對於強人私底下的一面,妳有什麼感想?
 
答:老闆的眾多角色還原到最基本,終究只是個平凡人,別人出國就醫很簡單,換成他卻無故產生這麼多風波,所以我當時一聽到他說,照鏡子是因為「如果有什麼萬一,一定要看看自己最後一面」時,當時覺得一陣心痛。
 

年底選完老闆應該就可以好好休息
 
其實,總統也好,強人也好,都和我們一樣,他只是一個老人家,拿掉總統這兩個字後,和大家一樣都是一個平凡的老人,今天他還跳出來想做一些事,真的是他的「歷史使命感又發酵」,絕不是「權力欲望發作」。而且他也覺得,自己「時間」不多了,但還有那麼多事還沒做,不拚真的不行。
 
問:前幾天李登輝南下為台聯候選人站台,在台上發表演講,外界認為李登輝已心向台聯,妳看到報導後有什麼感想?
 
答:我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健康狀況,我覺得很不忍心,做為一個追隨他的幕僚,情感上自然比較偏向他,今天我就叮嚀他要多休息,但他還是用著沙啞的聲音說,「還好,還好。」
 
很多人說,老闆的思考是跳躍式的,不過其實他講話是有連貫性的,就像他一直呼籲大家要尊重阿扁這位現任總統,下一句話又說,不管是誰當總統,都該獲得應有的尊重,誰當總統都一樣,不是只有阿扁才如此,但媒體卻只把焦點放在前一句話上面。
 
 
去年五二○以後,老闆刻意把角色界定為平民,但是這樣的生活卻被打亂,對他而言,是個痛苦的抉擇,我想可能要等年底選舉過後,政局較明朗,大家都有了共識,他老人家就應該可以好好休息了。
 

老闆和國民黨是歷史的必然
 
問:妳應該是國民黨員吧?妳怎麼看待李登輝和國民黨的關係?
 
答:我是失聯多年的國民黨員,妳問我怎麼看待老闆和國民黨的關係,事實上多年來我發現歷史真的有其必然性,老闆會這麼做,是因為他覺得國民黨有些做法的確不妥,以往執政時的堅持,如今雖然身為在野黨,做法上可以改變,但是民主化及本土化的本質是不應該改變的。
 
老闆並不是對某些政黨有特別的好惡,對連戰也沒有大成見,很多誤會是中間人傳話造成的,這對雙方都不好,但是老闆向來不喜歡特別去澄清,每次他都說,我就是坦然地做我認為該做的事,解釋也沒用,所以幹嘛去解釋?
 
問:在妳的周遭朋友中,應該有些人對李登輝存有負面印象,聚會時他們發表反李言論時,妳做何反應?
 
答:在民主社會中,每個人有權利發表不同的看法,我的朋友來自各黨派,想法南轅北轍,我通常會避問政治話題不談,若對方是非理性的言詞,我也不會加以回應解釋。
 
問:請談談妳和曾文惠女士相處的感想?
 
答:夫人跟媒體描寫的「貴婦人」形象不同,她私底下很平易近人,平時很少參加類似的聚會,也只和幾個打球、聽歌劇的老友聚會,夫人在家的時間幾乎都在看書,一直努力在思想上跟上老闆的腳步,不習慣面對媒體的她,對於陪同老闆參加大型活動,不是很願意,但又沒辦法拒絕。
 

蘇志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長官
 
問:李登輝在台灣的評價非常兩極化,而妳的另一個「小老闆」蘇志誠也是這樣,談談妳眼中的蘇志誠?
 
答:外界對蘇主任的評價,我覺得有點言過其實,我想告訴大家的是,其實蘇主任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因為蘇主任身為幕僚,他不得不站在第一線承受外界對他的攻擊,保護好老闆。
 
我之所以會說蘇主任是個心地很善良的主管,是因為他很會替部屬謀福利,有一次府內長官打算把圖書館改成交誼廳,我們提議連署反對,蘇主任知道了,帶頭應簽名,讓許多長官意識到基層員工的心聲,圖書館才得以保留,他不是外界看到的那一面蘇志誠。
 
問:從一九九一年進入總統府,成為李登輝的幕僚,這十年間讓妳覺得收穫最大的是什麼?有沒有因為壓力太大,動過辭職的念頭?
 
答:其實比較接近老闆是在開始幫他撰稿之後,為了解他的想法,我看他看的書,盡量參與他的會客行程,老闆是個跳躍性思考的人,事實上他的思考有一個理論基礎
 
,初期我花很多時間在學習理解他的思考模式。
 
等到理解他的思考模式和邏輯後,就很容易了解他為什麼這麼做。過去十年,我的工作難免會遇到挫折和不必要的誤解,以前我一直嚷嚷要辭職,但沒有真正過,到後來同事都懶得理我了,最近我常想,如果當年繼續待在外交部,現在的我會是怎樣?十年的歲月,很難去評斷其中的利弊得失,這期間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人事物,我能夠第一手觀察到,對我的人生來說,真的非常值得。
 
問:是否有第二本著作的出版計畫?
 
 
 
答:最近我很想動筆寫夫人的傳記,她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物,最近夫人常不經意地談起往事,她是那個時代的高級知識分子,畢業後在銀行工作,領有高薪,卻嫁給薪水只有她四分之一的老闆,在家中相夫教子,後來又成為總統夫人,她的故事可說是台灣歷史的縮影,但是目前還沒有遊說成功,因為夫人總說,她只是個平凡人,有什麼好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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