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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們的政府嗎? P.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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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宥樓

焦點新聞

1999-10-21 23:56

「賑災的工作,都是慈善團體在做,鎮公所的人到底在幹什麼?」「震災都已經發生一個星期了,鎮公所連一台廣播車都沒有出來,不曉得他們都在做什麼?」集集大震,震壞了數以萬計居民的家園,也震出了行政系統一籮筐的問題。由於災區各地的行政系統在救災過程中多出現無力、甚至癱瘓的現象,災民怨聲載道!

多位埔里災民指出,震災發生當天一直到中午,埔里街上都還看不到任何警察、消防隊員和鎮公所的行政人員出來幫忙救災,所有的鎮民全靠自力救濟,動員社區居民幫忙搶救受困在倒塌屋內的受難者:「要等到政府來救我們,不曉得要多死多少人? 」

災後第二天下午五點左右,日本救援隊就來到埔里鎮外的愛蘭橋,但一直到晚上十一點還等不到鎮公所的人來跟他們接頭,指示應該救援的地點,不僅救援隊隊員等得不耐煩,也白白錯失了黃金救援期。

災民說,前來引導日本救援隊的人語言能力並不太好,而且不是埔里的在地人,溝通上有點問題,也不熟悉鎮上的情況,使得救援行動更加困難,更令人生氣的是,日本救援隊的獵犬曾在多棟大樓發現裡頭還有人,想要進去搜救,鎮公所的行政人員竟告訴他們,那裡都已經檢查過了,不必再進去,讓日本救援隊的隊員感到十分失望挫折。


無法有效整合救援物資與醫療資源

據災民指出,埔里鎮公所雖然在震災後兩天成立救災中心,但許多鎮公所人員、主管和村里長並未前往報到,各課室也沒有會報、整合,整個行政系統無法有效運作,造成救援行動緩慢,更無法有效整合救援物資與醫療資源。

災後暫居在埔里國小災民收容中心的一位廖先生說,災後第二天晚上,埔里鎮對外的道路還未修復,就有熱心的民間團體冒險送來兩輛十五噸重的救援物資,卻找不到鎮公所的人,恰好被他碰見,看到救災車遠從台北下來,心裡覺得很感動,急忙聯絡鄉公所的行政人員來處理,由於大家都找不到鎮長,各課室主管都不敢承擔起責任,最後居然有人提議,叫賑災車把東西搬回去,廖先生氣不過,當下就跟賑災車司機說:「馬上下貨,把物資放在路邊就好了!」廖先生說,如果當時他沒有當機立斷,很可能許多人那幾天就要餓肚子了!

災變兩三天後,埔里鎮災情開始受到全國矚目,各地物資紛紛湧進埔里鎮,各民間團體也先後成立自己的賑災系統,然而,這些物資並沒有經過整合,造成鎮中心居民物資充裕、某些偏遠地區卻餓肚皮的分配不均現象。

相較起來,民間的賑災行動也比鎮公所來得積極、有組織。多數在埔里鎮賑災的民間團體的物資存放秩序有加,還有義工幫忙烹煮中晚餐供災民食用,少數團體還會請地方人士帶路,送物資到偏遠地區。

原本最有行政資源的鎮公所,卻遲遲未利用村里長、幹事的系統來發配食物,解災民的需要,連最基本的資訊通知都做不到,部分村里長還傳出自己囤積救災物資的狀況。

災後第三天早上,李登輝到埔里鎮巡視災情,死傷慘重的埔里鎮已存放了幾百具屍體,災民情緒相當激昂,李登輝當下承諾災民,在當天下午四點之前將全部屍體運走,集體火化;然而,到了晚上八點,鎮公所行政人員還在討論屍身編號的問題,連要送到哪裡火化也不清楚,只跟家屬說,可以跟棺車去火葬場,但回來的路程要自行處理,有些心急如焚的家屬當場就開罵起來。

而由於屍身遍布,居民害怕會發生傳染病,衛生所想到應該開始進行消毒的工作,但卻找不到消防隊員,還是衛生所所長主動跑去請鎮長出面,才好不容易解決課室協調的問題。

災後第五天,幾位駐紮在救災指揮中心的台大醫生覺得中心的資源已經太多了,待在那裡等於浪費人力,因此主動找上埔里鎮從事地方文史工作的陳士毅,請他帶路去仁愛鄉的某偏遠村落巡迴義診,結果在三個小時內,就看了將近八十個病人,可見當地有多缺乏醫療資源。

回憶當天的情景,程士毅還是感到很氣憤:「我們的車在當地沿路廣播,一家一戶地告訴大家來看醫生,當時還不覺得怎麼樣,事後回想起來就感到很生氣,這些事情應該是村長的責任,為什麼我們自己在做?後來我們在路上,看到當地的村長在雜貨店前喝酒聊天,村長還問我們,因為酒喝太多身體不舒服,能不能去看醫生?這算什麼村長?」

同一天,在救災指揮中心的衛生所臨時站, 還只能發放川貝枇杷膏、OK 繃、碘酒幾樣物資,熱心的黎所長每遇到一個記者,就焦急地拿出物資需求單,拜託記者幫忙發布消息,請善心人士提供胃藥、感冒藥、治痛單等藥品,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台中市藥師公會的人員已帶來大批日常藥品,在埔里鎮各區設站發放。

災後第四天,埔里鎮公所要求居民必須在十五天之內提出房屋損害的證明,申補償金,否則將不再受理。

埔里鎮枇杷里一位原住民就說,他們的里長自從災後就不曉得跑到哪裡去,根本沒有出現過,也沒有來發申請書,里民只好自己跑去救災中心拿申請表,問題是,損害證明需要里長簽名才會生效,所以里上的受災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更多居民說,鎮公所要求居民自填房屋損害程度,但並沒有專家前往鑑定,災民怎麼會知道究竟是幾級損害,況且餘震不斷。有人就很疑惑地問:不知道五樓倒成二樓,算是房屋半倒還是全倒?


大樓紛紛倒塌 民眾懷疑有偷工減料之嫌

「很多地方的災情都很慘重,但多少都還有些大樓倖免於難,為何埔里鎮每棟新蓋的大樓都出問題,鎮內南光國小今年剛蓋好的校舍整排倒掉,不久前才落成、花了一億元興建的殘障福利大樓梁柱也嚴重龜裂,變成危樓?」

多位埔里災民指出,埔里鎮鎮長張鴻銘有個外號叫「張三成」,自己在經營「埔岩預拌混凝土公司」,有個親戚在從事砂石業。今年他因為堅持把鎮內四米道路都加上安全島而遭鎮民抗議,之前還曾經有過承包商到法院自首、按鈴控告其污的紀錄,在震災發生前不久,他才因工程問題而被地方法院起訴,一審判了十五年,因此,許多人懷疑鎮內大樓倒塌毀壞的原因可能跟鎮長有關。

而根據在殘障福利大樓內工作的行政人員的說法,這棟大樓的沙子成分過高,才剛落成,裝飾用的大理石就掉落,有偷工減料之嫌,可是不知為何可以驗收過關。


災民把矛頭指向埔里鎮公所

對於居民的種種質疑,連日來埔里鎮長張鴻銘表示,很多鎮民因為災變情緒都不好,時常會把矛頭指向鎮公所,其實,鎮公所對救援工作付出很多,也很努力在做民間資源整合的工作,張鴻銘說:「畢竟每個行政官員都沒有處理這麼大災變的經驗,而且災後這幾天來,我在鎮公所遇上的事,都可以寫成一本書了
,大家要多體諒鎮公所。」

張鴻銘很無奈地說:「我建議中央政府以後碰到災變,宣布不用上班上課時,應該將公務員排除在外,否則大家都不來上班,誰來為民眾服務?」

雖然鎮公所無法強制遭受災變的人員來上班,然而,災後第五天,被問及鎮公究竟有多少人力可以調配、哪些課室主管未來上班時,張鴻銘也不清楚,只是轉頭交代祕書:「提醒我,等救災工作告一段落,我要懲處人事課課長!」

鎮長的說法,鎮民們並不滿意,許多災民說,鎮公所本來的行政效率就不彰,許多村里長和村里幹事平常只會在辦公室,只有在選舉要買票的時候才會出現,震災只是把原本陳腐老舊的行政系統問題暴露得更明顯罷了!而鎮民對地方行政官僚的信心,也像鎮公所的建築物一樣,在這次震災中給震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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