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總統提名人陳水扁的副總統人選是誰?一直是黨內人士和外界關注的焦點。九月十五日,「陳呂配」的消息提前曝光,民進黨內一片謹然與反彈之聲。民進黨各派系在驚訝之餘,即不斷猜測此項訊息是否隱含「動機論」,到底是要將人選「見光死」,或將預定人選提前曝光以裨黨內運作空間?
互信基礎引發裂痕
但是,陳水扁選定呂秀蓮擔任其副手一事卻引發黨內大反彈,各派系反彈的理由,不單是呂秀蓮個人因素而已,更重要者乃陳水扁擅自改變選戰策略的共識,以及決策程序引發的信任問題。民進黨的決策模式迥異於國民黨由上而下的決策模式,民進黨屬派系共治,任何重大決策皆須由派系會議達成共識才能定案,因此陳水扁競選總部的人事組織架構亦依循派系──總幹事張俊雄(福利國)、執行總幹事邱義仁(新潮流)、副總幹事王拓(美麗島)、選戰策略會議總召集人張俊宏(新世紀)等組建起來。
陳水扁之所以犯派系眾怒,是因選擇黨內人士呂秀蓮之後,牽動了選戰總策略的變動。七月十日民進黨臨時全代會提名陳水扁代表民進黨參選明年總統大選,極參與副手競逐人選的呂秀蓮即一再對外力陳,副總統人選應找黨內同志,她主張的基調為,陳水扁擬籌組超黨派全民政府,若阿扁當選總統,他必須面對第四屆立法院國民黨占多數席次因素,一定要選擇非民進黨人士出任閣揆,要是副總統再找非民進黨人士,則民進黨共同輔選結果,只得到「一個總統」,其他兩個重要要職務皆為黨外人士,民進黨將無法接受。
選戰黑貓、白貓論
呂秀蓮此項說法,在民進黨選戰策略會議第一次會議時就遭到否決,與會人士一致決議,求勝是總統大選的上綱策略,因此副手應以選擇黨外人士為主。新潮流系龍頭吳乃仁當時即有一針見血的分析,他說民進黨要主導政權,要贏得大選的兩項弱點是財經與兩岸問題的專才,唯有彌補這兩項罩門,才能贏得選民的信任,因此陳水扁的副手人選就必須具備兩項專才之一,從現任或卸任財經閣員、大型企業老闆著手尋覓。短期間,邀請這些專才投效阿扁陣營恐有困難,俟十一月,陳水扁聲勢拉高,人選就會自然出線,民進黨與陳水扁就能充分給予社會信心,此即贏的策略。
派系間的選戰策略共識,陳水扁從七月開始就依此原則私下進行徵詢,人選包括中研院院長李遠哲、大陸工程殷琪、宏碁電腦施振榮,但他們皆無參選意願,李遠哲就非常明確向阿扁說,他終生將從事教育與科技工作,他絕不會參與任何搭檔組合;殷琪與施振榮亦以公司為重回覆,徵詢工作至此陷入停頓階段。民進黨決策核心一再安慰阿扁,將選戰重心移至全省三○九個鄉鎮市走透透行程與全國五場大型造勢活動,先穩定陣腳,拉抬聲勢,「追宋超連」,再回過頭來尋覓副手,即可水到渠成。這同時,陳水扁與競選總部核心亦對黨內人士──呂秀蓮、陳唐山、范振宗、余陳月瑛、葉菊蘭等進行評估。然民進黨四次選戰策略會議均未提報有關副手的議程進行討論。
黨內取才,最後一張牌
其實,阿扁輔選核心和派系間私下亦有一項默契,即如果阿扁真的無法從黨外覓得財經專才之副手,也不排除選定黨內同志,這是「王牌出盡」的情況下,且不急於提前做選擇,畢竟黨內人士猶如手袋名單,隨時可掏出,選定的時機以十一月為宜。但九月十五日,「陳呂配」經媒體首先曝光後,派系內一陣驚愕,連民進黨主席林義雄及黨內重量級人士黃信介、吳乃仁、姚嘉文、張俊雄、張俊宏、邱義仁皆未接獲告知訊息。陳水扁競選總部一度在追搜消息「元凶」,因為阿扁從未作最後定案,但態勢發展有如木已成舟,如果阿扁選定黨內第一人選是呂秀蓮,若他因黨內派系反彈而逕自否認,恐又打亂了阿扁的整個盤局,因此他唯一的選擇是提前公布副手人選。
民進黨十五日中常會上,陳水扁曾簡述事件始末,除美麗島系林豐喜、施明德表示肯定外,參與阿扁選戰輔選之主力派系都不表示意見。新世紀副總召周伯倫首先發難,公開反對「陳呂配」,他說他反對的理由是戰策考量,呂秀蓮沒有替阿扁開拓票源的能力,原本不投阿扁的票並不會因呂而改投阿扁,最嚴重的是,民進黨七十位立委就有六十名反對呂秀蓮,他將串連各派系苦勸阿扁改變決定。但同屬新世紀的總召張俊宏則表示,他個人對「陳呂配」沒有意見,但外界對「連蕭配」反應不佳,如果因民進黨各派系反彈而使「陳呂配」變成「連蕭配」的景況,將對民進黨造成很大衝擊,他希望以黨的團結為最高目標,在這段期間,他有責任整合大家的意見。
呂秀蓮火上加油
由派系的反應來看,外界的疑問題為什麼民進黨內人士對呂秀蓮個人有如此強烈的反彈?她在民進黨屬「孤鳥」,其雖屬正義連線成員,然而她在從政生涯,立委任內,同仁都批評她「自視甚高」、「自以為是」、「獨斷獨行」、難相處心中只有「台灣加入聯合國」。呂秀蓮在二屆立委卸任後,獲李登輝青睞拔擢擔任國策顧問,以及當選桃園縣長,擘畫桃園大建設,打造黃金海岸,規畫觀音、籌建工業科學園區等。這些政績和外交專才,從派系之選戰策略考量都不是阿扁加分的正數。更令派系大老無法忍受的,「陳呂配」訊息提前曝光後,面對黨內的反彈,呂秀蓮連著幾天召開記者會,希望民進黨內大老一切以執政大局為重,不要因副總統人選提前曝光,引發些許茶壺裡的小風暴,使得一場對民進黨有利的選戰轉為親痛仇快的逆勢;並建議民進黨中央再作一次民調,為國舉才,她並透露,陳水扁在今年三月就與她接觸,談副手之事,而有鑑於「連蕭配」,蕭萬長之處境,她頗為寒心,五度向阿扁請辭。
呂秀蓮「火上加油」的言詞,為陳水扁與派系間互信基礎「雪上加霜」,一周來,陳水扁快馬加鞭與黨內派系大老溝通,雖然多數已傾向消極接受「陳呂配」,並尊重陳水扁的副手提名權,但派系的低調顯得弔詭。挺扁最力的新潮流系吳乃仁變得沉默了,姚嘉文、尤清都說沒意見,副手角逐者陳唐山迄今未置一詞,此般情景,正如周伯倫所說,「當黨內派系都變得沉默,陳水扁的危機就浮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