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問政犀利、是重炮級立委的李勝峰,以其滔滔雄辯及靈活的思考見稱,他從國民黨到新黨,在推動民主上所顯現出鍥而不捨的態勢,更是令人印象深刻。然而在政壇上為民主衝鋒陷陣的他,與妻子梁秀琴的相處之道、對子女的教育主張和態度,同樣是十足的自由開放與民主。
沉潛大半年的李勝峰,已將重心放在個人事業的開展上。最近校長遴選,北政國中是被遴選學校之一,「自學班」的問題再度受到討論。曾經是北政家長會成員的李勝峰,對兒子「母校」的校長變動自然會注意,對「自學班」的發展也依舊關心。而當年,李勝峰會讓女兒、兒子分別進入萬芳國中與北政國中「自學班」就讀,也再度引人好奇。因此,︽今周刊︾就此議題,特別專訪了李勝峰一家人。
雖然李勝峰辯才依舊又是一家之主,但在採訪過程中,每當家中成員有意見要表達時,他必然尊重對方,而其他成員也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彼此。妻子梁秀琴在教育理念上的開放與開明,甚至專業性令人相當佩服。至於兩名子女,雖然個性迥異,但都相當有主見,與時下年輕學子最大的不同是,他們不但有主見,也能說理,還很能興味盎然地聆聽他人看法。不願透露姓名,希能保有最後一點隱私的女兒,現正於東吳大學就讀哲學系、輔修法律;兒子李經誠則放棄可升上建國中學的機會,遠赴美國波士頓就讀高中。這一家人對「自學班」教育有何看法,當初又是如何走來,以下是專訪內容:
不想讓孩子受升學壓力之苦
今周刊(以下簡稱今):當初為什麼會選擇讓兩個孩子都念「自學班」?
梁秀琴(以下簡稱梁):會讓兩個孩子都念「自學班」,因為當時升學的狀況,讓我們害怕,不想讓他們過如此痛苦的生活。
李勝峰(下簡稱李):從小學就不願讓他們活在升學壓力下,我認為升學主義是一種扼殺人性的可怕制度,在這樣的教育體制下,學生就像罐頭一樣,不准有個別差異。
讀了政大實小,開放自由、沒有打罵、不用穿制服等等的教育環境,很喜歡也很希望到國中還能延續。雖然那時我們有能力讓他們念明星學校,但所謂的明星學校也就是升學率高的學校,其實就和補習班無異,這不是我們要的。
長期以來有個觀念:如果孩子讀到八十分,對這樣的成績他若很高興,我們是不會逼他考到一百分的。
念「自學班」之初 大女兒很失望
今:對自己在一個和他人不同環境裡學習,有何看法?
李勝峰女兒(以下簡稱李女):在小六進到國一時,有一陣子非常失望。因為在政大實小和老師很要好,老師也會尊重學生,在校園裡的氣氛非常融合。可是我上了國中以後,經常莫名其妙地被打,在政大實小學生被打,老師是會被校長叫去問話的,就很不喜歡、不適應。
梁:基本上,在台灣,自學班是寄在傳統教育體制的籬下,所以大部分自學班的老師,教學方式和態度還是很傳統,用原本帶升學班的心態在要求學生,當然無法有開創性的教法。除了老師外,更重要的是主其事的校長,根本不去了解自學班的本質,又沒有教育與服務的熱忱,則自學班就和一般升學班沒什麼兩樣。
但自學班之所以還能辦下去,就是因為家長沒有放棄。由於自學班的家長自主性很高,也很願意和老師互動,對孩子的學習方式有較大的彈性和開放性,不但發孩子學習的欲望和興趣,也可讓老師在教學上發揮創意,讓教學和學習的主體性回歸自主。但有些自學班老師在擔心最後評量結果被指稱不公平、不客觀的況下,反而用更多的考試做為成績,違背了自學方案的本意。其實把孩子們丟到升學體制裡,他們也能適應,但我不願見他們過得不快樂。失去發展完整人格的成長機會。
今:當女兒在國中自學班出現不適應的情況時,父母是如何協助她?又如何與學校溝通的?
梁:記得看到女兒的反應時,我就先去找校長,也在家長會上反對老師打學生。
此時,李勝峰笑著說:太太和小孩最怕我去開家長會,因為深怕被人指為「立委打壓」,所以家長會都是太太出面與校方溝通。後來校長發現訓導人員確有失當,所以隔了一學期就換人。(女兒故意杏眼圓睜地說:現在才知道,原來人是媽搞下台的!)不過女兒還是覺得改變不大,即使她升三年級時換了新校長也是一樣的心情。
父母要全力支持而且堅持
李女:學校的規定實在太可笑了,像是一、三、五書包要背左邊,二、四、六換右邊;襪子的長度不能太長;尤其是第八堂課要補習,我就非常非常反對,後來被叫去個別談話,我還是堅持不上。(李勝峰說:對,就是不要補,我支持她。)一直到我升上景美女中以後,才又覺得比較快樂,因為在那裡,又有被尊重的對待。
李:背書包的規定最可笑,說是為了平衡,但把書包裡的重量減輕不就解決了嗎?還好,他們自小就處在開放的環境裡,所以適應和調整力還算不錯。
梁:做父母的真的要全力支持。就像自學班的成績計算非常繁瑣也互相矛盾(數理很強的兒子李經誠說:的確很難理解),而每當老師覺得看不慣學生行徑時,就會半威嚇地表示要記缺點、扣分。女兒剛開始會很緊張,我就對她說,就讓老師扣!
李:對我們來說,老師扣分的標準和理由,非常主觀也不太合理,所以就讓他扣,反正這種扣分並不妨礙我女兒的品質。
李女:還有一件印象中最深刻的事,國三時在老師有意帶隊參加科展之下,我和幾位同學就主動報名,大家就很努力,結果一路表現不錯,最後還拿到全國前幾名,有幾萬元獎金。獎金下來後,教務主任就把我們叫去並對我們說:「參加科展,你們很辛苦,但指導老師、行政人員、工友們也都有幫忙,大家也很辛苦啊!」就這樣獎金被學校分掉一大半。那時候我覺得很沒道理,就生氣地對主:「按這樣推論,參加全國比賽,台北市長也幫了很多忙,是不是也要分一些獎金給市長呢?」結果主任急得說:「不能這樣說!」最後就鬧到校長那裡去。
今:你一定是學校黑名單的榜首。
李女:不會啦!我成績優秀,又不打架滋事……。
李:對啊,你是不會打架滋事,但會用思想滋事。不過,分獎金就是傳統學校裡的陋習,原本學生表現優異應該要稱揚,結果學校行政和老師卻在搶學生的功勞,實在不可取。所以女兒後來找校長溝通,我就很支持。
念北政的兒子 學業人緣都好
今:是因為女兒念萬芳自學班有種種問題,所以後來才把兒子送去念北政自學班嗎?
梁:女兒念萬芳時,是因為北政還沒有自學班。(李子:因為北政比較近啦!)而且當時新來的校長還不錯,每個學生的名字都叫得出來,也很關心,與家長、學生互動很好。可惜才待一年就退休而移民到國外去了,結果就換了很傳統、保守的陳校長來。
其實以北政的地理、景觀以及學生,都稱得上是一所小而美又純樸的學校,非常適合推動自學教育,但一直有被廢校的壓力,所幸家長們向議會、教育局極力解說,最後終於被教育局指派為自學方案的實驗學校之一。沒想到,對於這個可讓北政振衰起敝的方案,陳校長並不支持,反而變成家長在一頭熱。
就因為校長不支持,辦學品質當然就很差,接下來兩年的招生非常不順利。所以,後來我們才會找李雅卿到北政來開辦「自主學習班」。
今:念北政,弟弟自己有什麼想法?與班上差異甚大的同學如何相處?
李經誠(以下簡稱李子):無所謂。我是有點自傲,不過對我來說,念哪個學校、用什麼方式念沒有影響,因為我自己就可以念得很好。即使我進「自學班」,三年後就算參加聯考,可能連「升學班」都不見得考得過我。
梁:對這個兒子,我滿引以為傲的。
通常在「自學班」裡,學生和家長非常兩極化,一種是家長非常積極參與、孩子也能自主學習;另一種則是形同「放牛」、怎麼樣也不出席會議的家長,孩子的學習意願和能力多半也不高。兒子最可貴的是,班上有些在地或來自山區的孩子,可能程度和教養都有落差,但他都能相處得很好,甚至還學會用這些同學的母語與他們交往。
實力好 為什麼選擇出國?
其實北政的孩子都很可愛、純樸又有活力,我常說他們是「俗擱有力」!如果老師用心帶,這群孩子是可以被引導的,也許他們不見得會在課業上有多優異的表現,但卻可以有多方的發展。
李子:既然是「自學班」,除了課業外,應該還可以學習其他領域的知識和技藝。只是,一往後看到上高中以後的課業問題,就有家長又回到升學體制的思考模式,而再反過來要求校長和老師要以升學為重。
李:提到升學,我又想到一個很不合理的說法,就是自願就學畢業的學生,上了高中以後在課業上多半有學習落後而留級的問題。這一個說法從高中流傳回國中,嚴重打擊「自學班」學生的信心,以致當「自學班」學生在填選志願時,即程度還不錯,也不敢填原本心中的第一志願。高中或教育界這種貶抑的態度,是非常罪惡的。
今:弟弟實力這麼好,為什麼選擇出國念高中?在美國和在國內學習的最大差別?
李子:是幼稚園一個要好同學邀約的。不過同學沒申請到,反而是我申請到了。
李:這個時候證明我們過去的教育方向是對的。因為他不但自己找學校申請,還帶著一口破英文自己一個人去報到。
李子:在美國也有學習壓力,但壓力不是來自考試而是來自讀書和功課。
梁:雖然他在美國適應得不錯,美國教育也有其優點,但這麼遠,好希望他回來念喔!
李子:要降一個年級耶!
今:現在想想,仍覺得當初讓他們念「自學班」是好的選擇?
梁:應該說是在不好的環境,做一個比較好的選擇。「自學班」有其理想,可惜相關師資和治學者的養成卻無法配合,剩下只好靠家長的堅持和推動了。
李:讓孩子念「自學班」,家長要有抗拒社會期望的能力,因為我們選擇了一條非主流的學習管道,孩子和家長都受到很大的壓力,所以家長要協助、鼓勵孩子以度過各種考驗和難關。而對於孩子的未來,也必須做好「非社會主流」的心理準備。最重要的就是要和孩子溝通、了解。
李勝峰不問政 改做「人生」事業
曾對章孝嚴批評新黨像「泡沫政黨」大加撻伐的李勝峰,這半年來自己在政壇上反倒真像泡沫般銷聲匿跡。淡出政壇的李勝峰,現在已經棄政從商,做起婚喪喜慶、生老病死的「人生」事業。雖然轉換跑道,但李勝峰的衝勁和辯才依舊,新事業倒也做得有聲有色。目前累積的客戶多達一萬八千名,而去年一年的營業額就逼近三億元之多。
以「禧福姻緣事業」重新出發的李勝峰,在其喜福興實業集團的全力支援下,建構出整合旅遊、諮商、成長團體等上下游的企業規模,提供完整一貫的服務且持價格公開、售價透明的經營方針。會轉進這一行,李勝峰先是開玩笑地說:「為了餬口。」之後則補充道,除了與他念心理的背景有關外,他認為這將會是二十一世紀的主要產業之一,雖然通訊、能源、生物科技產業等是主流,但最後都要落實在人的身上,所以,以人為主的服務業是科技進步後必受重視的產業。
服務業那麼多,為什麼選這幾項?李勝峰首先用一個觀念來挑:成熟的市場整合不成熟的經營手法的行業,就可以創造新的事業。因為是成熟的市場,就不需要花力氣、花大錢去開發與宣傳推廣,但經營的手法不成熟,整合起來就有大機會。這就和傳統「橘子店」變成便利商店的模式有異曲同工之妙。第二個考量是,在台灣有哪一行還沒人做;第三則是,國外有沒有經驗和案例可以參考。於是在最後就挑上了姻緣事業。
在李勝峰所賣的美滿人生商品從婚前交友、結婚包套服務、個人與家庭成長課程到往生服務都有,前陣子則又規畫了「家庭旅遊」、「老人殘障的安全維護」兩項新軍。在台灣做類似服務的大多是社團,但只有李勝峰是以公司化、商業化的手法經營。他笑說:「我用『姻緣事業』的名稱登記,本以為會有人跟,結果沒有。」
最近,李勝峰又有新的事業計畫,就是網路國際電話。愈來愈普遍,也有機會。市場很大,每年有兩百億元的國際電話市場,能占到一%就有兩億元,能占到二%就有四億元。為什麼不做?
禧福姻緣顧問雖是李勝峰個人獨資的事業,但股權開放,不過沒有過去政壇上的夥伴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