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將於八月中旬召開十五全會提名總統候選人,並同時擇定副總統人選。然面對前台灣省長宋楚瑜參選危機,國民黨中央一方面正克盡最後努力協調,以低宋一旦脫黨之衝擊,另一方面,黨內大老則在力挽「連宋配」之成事。當外界關注的焦點,都集中在觀察「連宋配」是否能配成對,卻遺忘了另一位競逐者││吳伯雄資政。
我不是將聰明寫在臉上的人
明年三月總統大選,這場選戰將確定台灣政局由中生代主導,細數現今檯面上的中生代,吳伯雄的仕途出道甚早,但多次重要職位,吳伯雄皆失之交臂,此次國民黨正副總統配對人選,吳伯雄之聲、影亦祇在媒體版面一隅。總統府資政吳伯雄接受本刊專訪時透露,他曾向李登輝、連戰表達過,這是他從政生涯中的最後一次機會,他會當仁不讓,爭取國民黨副總統提名人選;不過,他亦強調,主動權則在總統提名人選。在權位競逐過程,吳伯雄也說了一句玩味的話,「我不是將聰明寫在臉上的人」。
以下是與總統府資政吳伯雄訪談摘要:
問:國民黨將於八月中旬召開十五全會推舉總統提名人選,依現行黨章規定,總統候選人全體黨代表投票產生,依你曾任中央黨部祕書長之經驗,黨內有可能修改黨章,改由黨員直選產生,以強化提名人之基礎?
吳:總統提名人仍以二千多位黨代表產生為宜,因國民黨二百多萬名黨員進行直選作業,有實際上的困難。有關總統提名人選的產生,我曾建議在黨的民主機制下,黨務系統應力持超然中立立場,任何一位有意角逐者,經公平競爭後,未獲提名者亦有下台階;但此項呼籲似乎未被重視,而且有困難,沒有得到很大的回響:
問:「有困難」是什麼意思?
吳:也就是說,宋先生是對黨內公平競爭沒有信心;宋先生認為黨中央為特定人選在運作。
問:你意指宋楚瑜本有意爭取國民黨總統提名人選,而不單屈就於「連宋配」而已?
吳:這是很明顯的事,宋先生這幾年在省長任內的勤勞、績效和民調居高不下,他自然有競爭總統的意願。黨原本就是規畫「連宋配」宋居副手角色,也有許多人這樣想,但當事人不這樣想。
問:明年三月總統大選,外界一直認為連宋配是最佳組合,不過,自國發會精省、請辭省長……李、連、宋間之關係已發生結構性的變化,迄今黨內仍有人力促「連宋配」,你認為連宋配促得成?黨內大老出面有效嗎?
吳:「政治」,各種變數都有可能,沒有一定或一定之事。連宋合當然是求勝的組合,我始終樂於見到黨的團結。不過,有關黨中央與宋的協調工作,其困難度比幾個月前難得多。如果早半年或三個月,或許有機會!
問:若「連宋配」不成,關鍵因素在哪裡?李登輝?連戰?宋楚瑜?
連宋雙方溝通不夠 感情生疏
吳:我無法代表當事人表達意見,據我所知,從國發會、修憲、精省後,雙方溝通不夠,感情也就疏遠了。
問:國民黨祕書長章孝嚴表示將於七月中旬與宋見面溝通,文工會主任黃輝珍亦聲稱李主席不排除約見宋先生,但宋又說連宋配早在今年一月就破局,到底雙方在重新評估形勢或早已破局,是否他們只是為各自選戰,找尋最有利戰鬥位置而已?
吳:我不敢做斷言。基本上,我樂於看到宋先生不要離開國民黨,至於配不配是另一回事。假如連宋配能復合,促成黨內的團結和整合,我是樂觀其成。
問:如果連宋配已不可能,你認為連先生最佳搭配人選及其條件為何?
吳:這應由連先生自己來評斷,並端視競選互補性與當選以後之合作互動性而定。
問:你曾積極表達爭取總統之搭配人選意願,李登輝、連戰知道你的意向?你自認具備什麼條件,以協助連戰打贏連戰?
吳:我向李先生、連先生表達過此項意向,但政治的事情,除主觀意願外,仍須有客觀條件配合。也有很多支持我的鄉親要求我直接宣布參選總統;我說我沒有這種能力,演主角沒有能力,但配角││副總統之輔佐角色則可以勝任。我不必謙虛,我相信沒有人認為我此項意願是過分。
我從政三十幾年,鄉親朋友都抱著期待││我不要就此退出政壇,現在每日行程安排滿滿,全省跑透透。一旦有機會,我樂於出來奉獻,不過,這機會,不是由我決定,主動權在總統提名人,副總統是被動的。
至於我具備什麼條件,協助總統提名人,因我不是突然蹦出來的政治人物,三十幾年來,一路由地方到中央,我具備的輔選與輔佐條件由別人來評估,由總統提名人自己決定。
問:一九九五年,國民黨十四全會,確定「李連配」之前,李主席一度曾考慮「連吳配」參選九六年台灣第一次總統直選,此案後來作罷;不過,當時你曾表達過,你與連戰兩人家世背景,反對黨一定會抨擊這是「有錢人」的組合,此搭配組合對連戰未必有利。現今時空環境改變,你現今想法?
吳:當時所談搭配組合都是附帶的,因李主席已確定出馬參選。我要澄清,我與連先生是有錢人的組合,可能有人提及與顧慮而已。但我要強調,所謂「有錢」,是要以什麼角度來看,如以台灣富豪排行榜來看,我排列第五千名都不到,在任職行政院內政部長、總統府祕書長時,提報之財產申報公告約十億元,因股市股價下跌和金融風暴,財產已大幅縮小,市值可能都不到一半。
我父親行醫多年,最有錢時候,恰好台灣剛光復,父親確為地主,但經耕者有其田後,所得投資工商業,且我兄弟姊妹多,我算不上「有錢人」,我的生活方式與一般人一樣,唯一令我感恩的是,我從政以來,確實無後顧之憂,現今資政是無給職,仍可主持基金會和參與慈善活動。
宋楚瑜參選 傷害遠大於林洋港、郝柏村
問:宋先生一旦脫黨參選,國民黨可能引發分裂危機?宋先生有這樣大的能耐由九二至九三年歷史來看,國民黨當時面臨空前的主流與非主流之爭,國民黨都沒有分裂過。
吳:這要看「分裂」的定義為何,假如宋先生果真脫黨,國民黨當然不可能一分為二成為兩個黨,國民黨依舊存在。但從選民支持情況來分析,宋一旦跳出來參選,其對黨的傷害應遠大於林洋港與郝柏村之參選。以前支持國民黨之選民、黨員及幹部因宋的出走而離開,可能不在少數。當然這樣的結果,都不是國民黨員及從政同志樂見的局面,如果能促成黨的團結,為大局著想,我也全力促連宋復合而不生枝節,這就是我為何低調訴求的主因。
問:由你從政生涯來看,你一生都在求圓融,但你鄉親說你是求「別人」的圓融,而不求「自己」的圓融,你會積極爭取副總統的提名?
吳:我從政以來,一直抱著「政治也可以厚道」理念從事政治工作,政治人物基本的從政原則是不應讓民眾有不安的感受。我求圓融、顧大局與我學佛有關,或許我的鄉親認為我這種個性沒有用,就曾有人建議我直接選總統,再與中央談,我說我不是這樣的人,不會將聰明寫在臉上的人。不過,我也願意慎重地表達,明年三月總統大選,是我從政的最後一次機會,我會當仁不讓爭取總統提名人之副手角色。
問:目前台灣政治生態有出現超黨派選舉組合和超黨派政府之政治空間?
吳:所謂「超黨派」可能出現在內閣(閣員人事),但出現在總統選舉搭配上則不高,因其透過不同政治意識形態結合,爭取選舉光譜之中間選民,可能有正面效果,但負面效果可能更多。未來是否全國政治人物重組,出現政黨重新洗牌而整合,是值得觀察,但以台灣政治發展來看,政黨政治已逐漸成形,即使是大多數比率「認人不認黨」之投票行為,仍需依靠政黨之推薦,完全避開政黨的力量是不可能。大選中,政黨運作力量仍是主軸,但我任中央黨部祕書長時曾提醒幹部,不要迷信黨機器是萬能,黨機器是人的組合,也是人在運作,要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