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巨星傳奇大跳水為基準,再往前推,前一天(九月十日),創立於一九九三年、來自寧波的大型車體及保險桿製造商車眾華載,二○一二年以每股一.五港幣招股上市,股價最高跑到五.○九港幣,這些年股價平靜無波,近日逐級而下,十日這一天,股價突破下殺到○.五港幣,單日跌幅七七.九%,這一天華眾車載爆出驚人的一○.七八八億股成交量,這是相當驚悚的走勢,但原因是什麼,市場上也沒有答案。
再往前推,股價跳水戲碼出現在石墨電極廠昇能集團。昇能集團生產高功率石墨電極,用於電弧爐鋼製造,創辦人侯皓瀧是海歸派。股價暴跌前,公司被指出股權高度集中,九月三日昇能集團股價跳水九八.三%,從一八.九八跌到○.三二五港幣,最慘剩下○.一四港幣;昇能集團在跳水前夕股價一度漲到二三.一港幣,市值達二三三億港幣,如今縮水剩三.八三億港幣,這是九月三大跳水股。
我查閱了多家香港財經媒體,個中原因無人解答,但中國股市專家宋文雷告訴我,許多幾十億港幣市值IPO的公司,在上市前募資都簽下類似「對賭條款」,即使市場不好仍選擇強行上市,若上市募資失敗,就勾結一部分坐莊的集團參與IPO,上市後藉由鎖定九○%、甚至九五%的籌碼逐步推高股價,希望符合MSCI指數條件,成為指數成分股,然後納入港股通額度,再出貨給境內接盤的資金。一旦找不到接盤的人,就出現流動性危機下的坐莊爆倉,巨星傳奇、昇能集團都是這樣的故事。
過去百年來,香港一直是全球資金避風港,尤其是一九九七年前後,香港背靠中國,更是眾多國際資金進入中國的中繼站。後來眾多中國國企及紅籌企業紛紛到香港掛牌上市,港股逐漸躍升為國際資本大市場,二○○七年在金融海嘯前夕,香港恆生指數一度大漲到三一九五八點,台股那時最高只有九八○七點。到了香港爆發反送中抗爭前一年,一八年三月恆生指數也來到三三四八四點,台股那時來到一一二七○點,香港的恆生指數與台股一直維持大約兩萬點以上的差距。港股盛況時,香港股市以港幣計價的成交量與台股用新台幣計價的成交量相當。
但是,在《香港國安法》通過後,港股資金大舉外逃,台股在二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正式超越香港恆生指數,如今台股在二萬二千點附近,港股在一萬七千多點,雙方差距在四、五千點之間,這齣台股超車港股的戲碼,凸顯了政治經濟背後經濟體制的重要性,體制變了,資金外逃,港股也逐漸產生量變與質變。
最明顯的是流動性不見了。今年七月三十一日日本銀行(央行)宣布升息到○.二五%。八月五日,日圓從一六一.九狂升到一四一.七兌一美元,日本日經指數狂跌四四五一點,跌幅達十二.四%;當天韓國股市大跌八.八%,台股跌八.四%,而深圳、上海、香港股市卻只有小跌,恆生指數跌二四七.二點,跌幅僅一.五%。香港過去是國際資金進出最敏感的市場,如今在全球股市大震盪下,港股卻「水波不興」,這意味著以華爾街投資銀行為主的資金大鱷早已離去,國際醒目錢慢慢撤離香港,也讓港股出現空前變化。
香港有許多向來最具代表性的標的,都在不知不覺中式微。例如由邵逸夫創立的香港電視廣播(TVB),全盛時期的股價一度到八十五.二五港幣;後來邵氏淡出,威盛集團的王雪紅入股,股價卻跌到二.六五港幣,如今市值剩下十四.一六億港幣,TVB的虧損每年都在加大中。
另一是香港地標之一的大酒店,位在中環的半島酒店是國際旅客必遊景點,香港上流社會的消費,也以半島酒店為核心地標。不久前,半島酒店預告上半年虧損四.五億港幣,股價從十七.一二跌到五.一港幣,失去昔日的輝煌。至於代表庶民經濟的大家樂、大快活,這些年也是且戰且走,大家樂股價從二○.四二跌到七.四二港幣;大快活從三十九.六跌到六.八五港幣,這可以看出香港連市民消費都出現疲態。
今年恆隆集團大家長陳啟宗交棒給兒子陳文博,特別交代要兒子保本與保命,不要求發展,現在回頭一看,香港本地財團才是這一波香港調整下的最大受害者。恆隆集團股價從五四.九五跌到八.○八港幣,恆隆地產從四○.五跌到五.二八港幣,本益比(PE)都跌到五至十倍之間。
代表李嘉誠的長和集團從六十七.七五跌到三十五.三六港幣;新世界發展從四十三跌到六.二港幣;曾接受《今周刊》採訪的李兆基,他的代表性企業恆基兆業地產從六十五.四跌到二十三.四五港幣;希慎興業從四十六.九跌到一○.三六港幣;包玉剛的九龍倉集團從八十四.一五跌到十二.○四港幣⋯⋯。這些在港英時代叱咤風雲的香港本地財團正走在邊緣化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