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擁有利基，另方面，「我們也必須要做這些大企業的後盾！」宋敏永說的，是重工業必須往氫能發展的迫切需求。他指出，蔚山是個以出口為導向的城市，「以官方的角度絕對不能置身事外，還必須創造機會，讓這些大企業練兵。」他強調，現代、三星、LG等國際級的企業，必須跟上世界碳中和的目標，特別是氫能趨勢，因此搶先一步與世界接軌，才能確保對外競爭力。
有發展基礎、也有迫切需求的蔚山市，成功拿下氫能示範城市預算，二○年即使全球疫情爆發，氫能建設依舊如火如荼展開。宋敏永指出，氫能示範計畫共有五大核心項目：氫能管線網、氫能社區、氫能燃料電池、加氫複合營運設施與氫能智慧農場，「每個項目都很重要，但其中，管線建設又是重中之重……。沒有管線，其他項目很難進行。」
當然，蔚山市也可以仿效目前國際間部分城市的作法，採用「運氫車」運送氫氣，「但我們分析過，相較於利用運氫車，使用管線運送氫氣可以節省約十五％的運送成本，」加上氫能燃料電池的耗氫量不低，無論是住宅使用或工業應用的機組，很難在單純使用運氫車運輸中達到理想效果，「整體算下來，使用管線輸送，未來有機會節省近一半成本。」
著眼長線，這樣的決策合情合理，但在當下，卻是一個艱難工程。宋敏永坦言，蔚山要打造的，是「世界第一座」氫能示範城市，換句話說，「就是沒有經驗可循，整個推動的過程可以說是摸著石頭過河。」第一個難題，就是沒有法規。
蔚山目前擁有11座加氫站，走進站內，很容易可以看見前來加氫的現代氫能車NEXO。（攝影／蕭芃凱）
蔚山市將觀光主要幹線808全面導入氫能巴士，目前全市已有8條路線採用。（攝影／蕭芃凱）
修法、補助、溝通
多管齊下克服難關
「直到二○年下半年，韓國政府利用既有的《都市發展法》與《複合瓦斯安全法》為基底，制定了世界首創的《氫能安全經濟法》與《氫能經濟活性法案》等二項專法，這才解決了第一步的問題。」法案到位，終於圈定了能夠開挖、埋設管線的「實驗範圍」，但下一個問題，同樣棘手。
「民眾最擔心的，就是氫氣爆炸的問題。」畢竟，一條長達十公里的氫能管線要埋在城市底下，安全問題必然會是當地民眾的關注焦點，「溝通，這是最辛苦的部分。」宋敏永坦言，為了避免在施工期間遭遇民眾抗議，蔚山城市公社每年至少舉辦五次座談會，向民眾宣導氫氣的安全性。
「我們會邀請民眾參加座談會，告訴他們氫氣其實比石油、瓦斯安全許多，並且氫氣逸散到空氣後會揮發，爆炸機率極低，甚至現場做起用明火點燃氫氣的爆炸測試，讓他們明白氫氣真的很安全。」說著說著，宋敏永笑道：「如果氫氣會爆炸，一定會成為世界注目的焦點。」韓國產業安全工會資料的能源危險係數報告指出，在汽油、天然氣、瓦斯與氫氣當中，氫氣的危險係數是最低的。
三年間透過繁複的程序與溝通，關卡陸續克服，以這條管線為核心的各種氫能應用也終於展開，在宋敏永口中，大致可分為「交通運輸」與「住宅發電」兩大部分，至於氫能的「工業應用」，則由德陽、現代等企業各自研發展開。
先就交通運輸來說，「交通，絕對是氫能發展上最快推動的項目，但要發展成熟，卻有不少挑戰。」宋敏永口中的最大挑戰，就是基礎設施的普及，「只要加氫站不夠、蓋的位置太偏，或是運氫管線無法伸及，都會讓駕駛人感到里程焦慮。」此外，氫能轎車依然偏貴，也是目前不容易加速推動的原因。
不過，實際走訪現代汽車位於蔚山的銷售中心，現代銷售員告訴我們，名為NEXO的現代氫能車早在一八年就上市了，經過這幾年韓國加氫站的建設，加上政府願意提供車價約三分之一的補助後，「去年下半年銷售開始有起色，今年銷量更有顯著爬升。」
氫能巴士到處跑
司機讚好上手、續航力比電動車更優
截至目前，蔚山市已經有十一座加氫站，是韓國擁有最多加氫站的直轄市，第一座加氫站也坐落於此；而除了繼續鋪建加氫站外，蔚山市也在轉運中心太和江站，打造出一座加氫複合營運設施。
宋敏永駕駛著氫能車，帶著我們到太和江轉運站走一趟，他指著預定地說，「這座加氫複合營運設施，已經可以提供乘用車加氫，不久後也能同時提供氫能巴士、氫能卡車，甚至是未來規畫的氫能電車、氫能船舶……。」
把氫能瞄準大眾運輸不是沒有原因，宋敏永明確地指出，在加氫站等基礎建設全面普及前，「乘用電動車」還是有相當大的發展空間，不過，需要長途、載重較高的氫能巴士、氫能列車等，在性能上會優於電動車的表現。
因此，蔚山成為第一座讓氫能巴士上路的城市，至今氫能巴士已經處處可見，除了導入「八○八」觀光幹線外，目前共計有八條路線由氫能巴士運行，在地司機也告訴我們，「氫能巴士跟電動巴士相比，續航力確實比較好，上手的過程也幾乎沒有門檻。」
除了氫能巴士，蔚山也正在著手發展氫能列車，由現代汽車旗下子公司「現代樂鐵」研發製造。現代樂鐵向本刊表示，「該計畫有政府作為幕後推手，讓現代樂鐵可以放心進行為期三十個月的實證作業，且蔚山有完善的氫能設施，也讓現代樂鐵決定投入研發氫能列車蔚山線，預計一號線將於二八年通車。」
對於氫能列車的未來展望，現代樂鐵也十分樂觀，「若往後運行順暢，就會開始量產，不僅限於韓國國內販賣，現代樂鐵也期待能出口到海外。」無論氫能巴士、氫能列車、甚至氫能船舶等，蔚山市已經提供完整配套，讓這些示範運行計畫加速醞釀。
韓國第一座氫能示範社區7月底完工。（（攝影／蕭芃凱）
前進首座氫能社區心臟
氫燃料電池堆滿三座大貨櫃
鏡頭再來到蔚山市栗洞，這是靠近市中心的新興住宅區，在滿是已開發與正在開發的住宅大樓間，矗立著四棟正在收尾階段的住宅大樓，大樓後方設有一座兩層樓的機房，這裡，正是韓國第一座百分之百氫能發電的示範社區，預計七月底即將完工。
循著宋敏永的腳步，直接來到被視為「社區心臟」的機房頂樓，三座大大的貨櫃裡頭全是氫能燃料電池模組。他指著這三個大貨櫃強調，每座貨櫃的發電量約四四○kW（千瓦），三座模組合計最大發電量足供一千戶住家使用。而社區內總計的四三七戶，已經全數出租，未來日常用電也全數仰賴機房內的氫能發電，「這裡不只是百分之百氫能發電，氫的來源也是百分之百國產。」
從外觀來看，氫能社區的建築物不像一般公寓需要瓦斯管線，因此大樓外牆完全沒有瓦斯管線的蹤跡，氫能燃料電池工程主管，韓國綜合技術常務技術總監李邦周不諱言，氫能社區的興建過程並不困難，但管線與發電模組的配置極具挑戰，「沒有人做過這件事，我們也是第一次，包括燃料電池要擺在哪邊？管線要怎麼拉、怎麼運作？都是學問，而過程中除了彙整供應商各方經驗，蔚山科學園區也提供重要的技術協助。」
事實上，在蔚山市氫能示範計畫的執行背後，蔚山科學園區是幕後的技術推手，這個相當於國內工研院的角色，長期以來支援氫能燃料電池實證與其他技術建議工作，並特別設立氫能團隊來面對發展中的技術研究與挑戰，包括前述的管線建置、氫能巴士、氫能社區等推動，都有他們的身影。
蔚山城市公社能源事業組長宋敏永（圖左）與韓國綜合技術常務技術總監李邦周（圖右）強調，未來管線將通過社區穩定供氫，以利發電。（攝影／蕭芃凱）
太和江站正在興建加氫複合營運設施，裡頭有氫能管線即時監控畫面，可隨時掌控管線運氫與安全狀況。（攝影／蕭芃凱）
韓版工研院扮氫能技術推手
盼先進國家組聯盟打國際戰
「韓國的首都是首爾，但說到氫能，蔚山絕對是韓國的『氫能首都』。」蔚山科學園區能源技術支援團團長李韓雨自信地說，在政府大力推動氫能研發計畫後，「韓國在氫能燃料電池的技術與研發已領先全球，但目前依舊有稀有金屬等關鍵零組件在國產化遇到挑戰，我們也正在積極克服。」
氫能經濟已是大勢所趨，在國際氫能推動的浪潮下，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置身事外，「先求有，再求好」成為韓國氫能推動的主要方向，李韓雨甚至希望，有不少國家開始發展氫能，未來成熟先進國家若能互補組成聯盟，更有機會在這場國際戰中成功卡位。
無論如何，作為全球第一座氫能示範城市的蔚山，其政府的態度、政策制定，以及初步的產官學合作該如何突破，相信會是一面寶貴的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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