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綠這議題,的確是我們要注意的,只是在監理手段上,不會像美國那麼強硬,一開始還是用鼓勵、提供誘因的方式,導引金融機構或上市櫃公司朝這方向去做。」訪問中,黃天牧表示,很多政策的推動,不是只要求、規定,還是要給它一些誘因、時間,甚至良好環境循序漸進,隨著整個社會氛圍能夠接受,才能水到渠成,「台灣,還不會這麼快走到美國那種以法律來規範的方式。」
同樣引發討論的,還有俄烏戰爭後對ESG對錯之間的價值判斷。
俄烏戰爭前,國防工業或製造武器這些產業,無疑是不適合ESG投資的標的,但俄烏戰爭後,德國、歐洲重啟軍備時,大家反而會重新思考,「如果我投資的國防工業,是要協助烏克蘭打俄國,算不算S裡面的social good?」
另一個案例,則是能源產業。戰爭下,俄國中斷不少歐洲國家的能源供應,讓化石燃料產業股價應聲大漲,包括非常重視ESG的(全球資產管理龍頭)貝萊德在內,許多基金都陷入要不要把化石燃料放進投資組合的兩難,「對於化石燃料,以前覺得不應該在ESG的投資組合,現在面臨俄國侵略烏克蘭之後,為了降低對俄國依賴,暫時去依靠或投資、融資化石燃料時,是不是有正當性?」
著重社會面 顧客、供應鏈都要關心
「ESG的定義或內涵,會是與時俱進。」談到俄烏戰爭對ESG帶來的新問號,黃天牧做出如此結論。
在本刊去年專訪中,黃天牧曾提到「目前大家談論的議題,還是以環境(E)及公司治理(G)較多,社會(S)面的議題較少。」那麼,一年過去,現況有沒有改變?「我覺得『S』大家是有進步、有努力。」語氣中,他既有肯定也有期許,「社會部分,大家會講比方說勞工人權、社區關係、薪酬福利或員工健康安全等,可是其實S這東西是很廣,我是從一個更大的架構看。」
「S是什麼?S就是利害關係人主義。」他觀察,企業價值的趨勢已從股東利益至上主義,轉移到利害關係人至上主義,換句話說,企業不再只關心你的股東賺多少錢,亦要關心包括員工、股東、顧客、供應鏈、經銷商、社區等利害關係人,甚至利害關係人不只在台灣,也可能在國外,「企業只有透過包容性成長,才能夠永續發展。」
所以他相信,ESG能替金融機構、上市櫃公司甚至全台灣帶來價值。
外資至少持有台灣上市櫃公司四成,黃天牧指出,外資看台灣上市櫃公司的投資價值,絕不只看你賺多少錢,同時看你這公司對環境、社會、治理方面做得怎麼樣,「我認為應該要建構台灣在國際社會間,在永續領域間的價值,我們也在跟國際往前走。這是有助於外資對台灣上市櫃公司、資本市場的重視,財務上跟非財務上都要有表現,才是外資願意青睞台灣股市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永續是條不歸路 一定要走下去
「我上任時提出幾個目標,第一個就是韌性、創新、永續跟包容,其中,包容對金融機構來講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他眼中,金融業擁有社會信任、擁有資金運用權,「我做金管會主委,希望不是只看到金融機構ROE、ROA等財報上的績效表現,也希望看到一些非財務資訊、彰顯金融機構或上市櫃公司給社會帶來的價值。」
「只要努力去做,也許有一些資源的限制,但我們可以讓台灣在永續這個國際趨勢上,在國際間得到一點尊重跟信任,對我們來講很有價值。」黃天牧強調,對台灣資本市場、金融機構來說,「這個是一條不歸路,但一定要往這條路走下去!」
他不忘補充說,金融機構在整個永續發展過程中,「可以成為catalyst(催化劑)、也是一個trigger(刺激者),它有一個資金的影響力,我自己很重視金融機構對這塊,能不能發揮影響力。」
只不過,就發展現況來說,台灣整體企業對ESG的認知,還是需要「換腦袋」,才能走得更快。黃天牧以資誠《二○二二台灣企業領袖調查報告》舉例,當全球有二二%企業做出淨零承諾,台灣卻只有九%,甚至當進一步問到追求淨零的原因時,六九%全球企業說要降低氣候風險,「可是台灣企業的承諾動機,回答『遵循政府法令』的竟占六○%。」
「初衷不一樣!」他不諱言,永續不只是政府機關用法規遵循要企業去做,而是企業要思考對未來競爭力有什麼幫助的發展策略,「上市櫃公司董事會的確應該要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去注意這個問題。……很重要的是,你注意這問題後,採取了策略、資源配置,還是需要董事會去做好策略規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