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正式投票剛好剩一個月,選舉態勢突然明朗,而且焦點瞬間集中在李家超身上。
四月四日,先由林鄭月娥啟動香港政府換屆的序幕,她在記者會上宣布「基於家人因素,夠鐘(時間到了)回家」,不再競選連任。接著在四月六日下班前,警察出身的現任政務司司長李家超提出辭呈,僅僅一天,他的辭呈就迅速獲得林鄭月娥、轉呈中聯辦等涉港單位、一路北送至北京國務院的批准,速度破天荒。
四月八日,李家超宣布參選香港特首;四月九日正式記者會上發表「施政管治三大方向」:「以結果為目標解決不同問題、全面提升香港的競爭力、以及奠定本港發展穩固的基石」,同時又公告一份長達十七人、破紀錄的冗長名單,列舉他的競選辦公室主任、副主任,競選政見與團隊布局一天就完成。香港各大媒體報導方向一致:北京唯一支持的下任香港特首人選已出爐。
出身》從底層一路爬的警察
六十四歲的李家超,如無意外,將是香港有史以來第一位「紀律部隊」出身的政府領導人,他高中畢業後就投考皇家香港警察,從一九七七年開始在警隊服務長達三十五年。
李家超是優秀的警察,在他帶領下破獲過多起轟動全港的大案,獲頒香港警察榮譽獎章和香港警察卓越獎章,入警隊二十年後升任總警司,之後更一路晉升到警務處副處長。
一二年底,李家超距離退休僅剩兩年,獲得當時特首梁振英提拔為保安局副局長,從行政職轉為政治職。一七年林鄭月娥出任特首,李家超升任保安局局長,統管警察、出入境、海關、監獄以及消防等部門,成為維護香港安全的最高長官。他在一四年雨傘革命、一九年反送中動亂中,成為林鄭月娥與北京政府最倚重的維安首腦。
李家超旗幟鮮明認定反送中是恐怖暴動,他在二○年九月十一日拍攝的專訪中,嚴厲指責「鼓吹港獨、自決的人與組織肆無忌憚」、「公然乞求外國勢力介入」,定調抗議群眾為顛覆國家政權的暴徒。
他也毫無疑慮地支持「香港國安法」的立法,認為「香港回歸二十三年,卻未能為基本法二十三條立法,是香港國家安全的好大漏洞」。而外國以「香港國安法」立法為由,施行的制裁是雙重標準的政治操作,美國對他等十一名香港官員的制裁,「只會讓我相信所做的是正確的。」
李家超因為只有高中學歷就進入香港警察工作,被反對人士譏笑為史上學歷最低的特首,他在領英的公開資料上最高學歷為澳洲查爾斯.史都華大學(Charles Sturt University)公共行政碩士,也遭部分港人揭底說是函授買來的學位,而且找不到他念大學的紀錄。
從社會最底層一路爬升,四十五年來日日辛勤工作、使命必達,李家超從基層警察到香港特首的歷程,在任何國家都會是媒體大幅報導的激勵故事,但是他因為背負打壓民主運動的紀錄,加上自身缺乏金融、涉外能力等而遭質疑。
雖有質疑聲音,但無論如何,接下來四月十六日截止的參選人提名,五月八日由一千五百位「選舉委員」投票的特首選舉,乃至於七月一日與林鄭月娥的交接儀式,恐怕也只是在北京妥善安排下的過場了。李家超只要保持身體健康,依排定的戲碼穩妥演出,七月一日就將接替林鄭月娥,成為第六任特區行政長官。

「紀律部隊」出身的李家超,以普通話發表參選宣言,反覆強調「忠誠」,他將是最能貫徹北京意志的香港特首。(圖/翻攝TVBS NEWS頻道)
指標》 政務司長恐鷹派出任
北京不只「選人」,也徹底翻修了香港的政治制度。二一年三月在北京舉行的中國全國人大會議,通過《全國人大完善香港選舉制度的決定》,收緊香港選舉制度,所有級別的選舉(包括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委員、香港立法會議員的候選人參選資格與議席產生辦法),都必須配合中共中央對香港落實「全面管治權」及「愛國者治港」的原則。
接著,去年九月通過一千五百位「選舉委員」的名單,「選舉委員會」是香港間接選舉制度的核心組織,香港特首由這一千五百位委員、而非香港居民投票選出,立法會議員候選人資格必須經過選舉委員同意,部分議員也由選舉委員投票產生。去年九月組成的選舉委員會,一千五百名委員中,僅有一位委員自稱不屬於建制派(支持北京的親中政治黨派勢力),過往民主派與親英美的菁英階層全數被掃除乾淨。
接著,在十二月依照新的選舉制度舉行立法會選舉,雖然「功能組」投票率僅有三二%、「地區直選」投票率更低至三○%,雙雙創下三十餘年來最低投票率的紀錄,不過,仍然順利選出九十席議員,幾乎全數都是建制派,只有一位來自宣稱非建制派的「中間派」,而中間派是由幾個目的各不相同的小型政治團體組成,唯一的共識是「反港獨」。
在七月一日李家超接任香港特首後,最具指標性的,是他將如何任命統領十七萬香港公務員的政務司司長(Chief Secretary for Administration)。
一九九七年至今,香港政務司長都是有著濃郁英國菁英氣味、深諳英美法律精神的資深公務員出任,歷任有陳方安生、曾蔭權、許仕仁、唐英年、林瑞麟,而林鄭月娥在競選特首前,也曾做了將近五年的政務司長。
許多香港市民與政治評論員猜測,為了徹底彰顯北京對於維穩的強烈意志,「政務司長」這個指標性的職位,非常可能由現任保安局局長、前任警務處處長鄧炳強出任。鄧炳強是警隊中的超級鷹派,和李家超都是強力壓制反送中暴亂的功臣。果真如此,「講英文」的菁英與商人治理香港的時代就正式結束,取代的,是北京完全信任、「講中文」、維穩至上的警察政府。
在這樣的鷹派領導之下,香港社會安定將可預期,但,至於能否重新擦亮「東方之珠」這塊日漸黯淡的招牌,挽回香港淪為「南深圳」的命運,則是無人可以回答的問號。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