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閘限電突如其來！A股們瞬間拉警報　中國GDP搖搖欲墜、法人也擔憂

同一天，下午4點左右，中國的東北三省遼寧、吉林、黑龍江多地，突然無預警停電，一直到當晚8點至11點。而這段時間，許多中國民眾發現自己手機突然沒了信號、紅綠燈停擺，街上交通一片混亂……。

24日一早，部分東北地區的供電系統再度癱瘓，27日，就在微博「東北限電」已成熱搜話題的兩天之後，中國國家電網對外說明停電原因，但其發言人的一段話，再度驚嚇了公眾：「目前，整個（中國）電網有崩潰的危險……。」

A股們統統拉警報！眼前就是「金九銀十」　沿海省分卻迎來大限電

時間回到9月22日，當日晚間，多家中國A股上市公司先後發出公告，表示由於供電緊張，且為了響應當地政府「能耗雙控」的要求，上市公司本身，或旗下子公司的生產線，都將暫時停擺。隨後，這波限電停產令，快速席捲了包括江蘇、浙江、山東、廣東等至少十餘個沿海省分，影響企業家數難以精確計數，而範圍之大，甚至被中國官媒以「史無前例」形容。

然而9月、10月一向被視為中國產業的旺季，素有「金九銀十」之稱，期間一旦生產線停擺，對企業的損失不容小覷。為何選擇在此經濟關鍵時，中國各地方政府突下重手，興起這波「史無前例」的限電？

先從中國發改委於今年8月中發布的一份公告談起，這份報告可看出，此波需要限電的省分從何而來。

在這份題為「能耗雙控目標完成晴雨表」的報告中，中國發改委分析各省上半年的能耗強度及能源消費總量，並依「降低」及「未達要求」兩個標準，將10個省分列入了代表違規情節「最嚴重」的一級預警，12個省分列入了「很嚴重」的二級預警，其中，像是江蘇、廣東及浙江等沿海經濟重點省分，都在這份「重刑犯」的警戒名單之列。

所謂「能耗雙控」，包括「能耗強度」和「能耗總量」兩個指標，其中能耗強度指的是「單位GDP（國內生產毛額）的能源消耗量」，能源消費總量則是指「在一定時間內消耗的能源總量」。這份報告也提出對警戒名單的懲罰，以「能耗強度降低」被列入一級省分，將暫停今年「兩高」（高耗能、高排放）專案的節能審查，也就是說，「兩高」範圍內的產業想興建或擴建，除非是中國官方規畫的重大項目，否則一律不准。

事實上，「能耗雙控」早在2015年底的中共中央第18屆五中全會上被提出，但過去未嚴格執行，為何今年中國官方特別重視，乃至於地方政府紛紛響應、祭出「有序用電」措施？原因就在於，今年中國「電力供應吃緊」相當嚴峻。

據中國中信證券報告，今年中國的煤炭市場出現了「供給嚴重趕不上需求」的狀況。原因在於，作為中國煤炭重要供給國的澳洲及蒙古，前者因中國施加的貿易禁令，導致對中國出口大幅減少；後者因為疫情反覆爆發，導致關口暫時封閉。

由於煤炭價格過高，加上中國電廠煤炭庫存處於歷史低點，目前庫存同比已來到了近5年的最低點負42.6％，沿海8省電廠煤炭庫存天數更僅剩10天，考量中國發電結構有7成是火力發電，這代表煤炭庫存若持續下降，到時候沒有煤可燒，就真的進入「電網崩潰」。

未來5年用電「供需缺口」持續擴大　碳中和腳步不因此打住　鋼鐵、水泥首當其衝

事實上，這幾年中國用電每年以6％速度穩定成長，根據國泰君安報告，中國的再生能源發電，由於受天氣條件等因素的限制，在配套技術尚未完善的背景下，未來5年的電力「供需缺口」預料將持續擴大。但中國官方「碳中和」的腳步並未就此打住，例如，在「十四五規劃」中，就提到「實施以碳強度控制為主、碳排放總量控制為輔的制度」，亦訂下了5年內中國整體的「單位GDP能源消耗」，要降低13.5％，且平均每年要降低2.7％的目標。

多家法人報告也指出，由於中國發改委主要是按季度考核各地方政府的「雙控」成果，近期中國各地出現的限電停產政策，不排除是為了因應季未考核。這或也暗示了，隨著生產活動趨緩以及考核結束，這一波引發大眾恐慌的限電停產措施，在年底有望略微放鬆， 但鑑於中國目前仍處疫後經濟復甦的用電高峰，法人多認為，若中國能源發展趨向不變，要解決供需矛盾，防止下一次大規模的限電停產危機，系統性的調漲電價，方為破局的治本之道。

截至9月27日，中國已有20個省分、自治區推出程度不等的停、限電措施，其中和台商廠房最有關係的，是分布在廣東地區、江蘇蘇州與昆山的被動元件、PCB（印刷電路板）、連接器等零組件業者。目前多數業者被通知的限電期限，多是到9月底。若是如此，大部分台商指出，對於營運的影響程度應不大，但10月後又繼續限電政策，對供應鏈的連鎖反應就可能開始顯現。

這次限電，以高耗能的鋼鐵、水泥產業首當其衝。以台泥為例，其受限電廠區因為在廣西，而廣西目前的政策，是要求水泥行業9月的產量，不得超過今年上半年月均產量的4成，若以此推估，估計台泥影響產能占比大約是9％。另外，像南亞的昆山廠，目前據傳亦可能受到雙控政策影響，至少停工至9月底，該廠主要生產銅箔、玻纖布、環氧樹脂等電子材料，一般認為目前對公司年營收影響約在2％。

相較之下，那些產線不在中國，且與中國煤化工產業有競爭關係的業者，法人一般預期他們可因PVC（聚氯乙烯） 及EVA（乙烯醋酸乙烯酯共聚物）等產品漲價而受惠，代表性業者如台塑、台聚及華夏等。

相比傳統產業，其實對被稱為電子工業之母的PCB產業更令人注目。因PCB台廠多半群聚在蘇州、昆山。此區限電之後，勢必連帶影響PCB上中下游。台灣電路板協會理事長李長明指出，只要在蘇州、昆山與PCB有關的工廠，幾乎都被要求停工至9月底。談及此波政策，李長明觀察到，不像過去限電，廠商還可以用自備的發電機，這次限電目的，重點是減碳，「發電機都不讓你用啊！」

多名在當地設廠的業者也表示，雖然今年以來廣東早就有限電、調整工時要求，但像江蘇長達多天的限電可說是第一次。「目前雖然停工，但還有庫存……。」面對能耗雙控衝擊，一名了解銅箔基板大廠台光電狀況的業者就表示，目前台光電昆山廠已停工，公司目前所能做的，就是之後「盡量生產備庫存」。所幸，台光電還有昆山之外的產線。「湖北黃石目前沒有限制、廣東中山廠雖有限制，但是日夜顛倒還是能生產，至於江蘇，也可以藉由十一長假，加班補回來。」

業者多半認為，限電天數短對整體影響不大，希望透過十一長假加班、調度產能的方式彌補。但真正令人擔心的是，未來限電是否成為常態？

一名全球前10大PCB廠副總經理觀察，目前仍難輕易斷言，但相信多數企業應該「罪不至此」，「因為PCB被限制，上下游都會受到影響。」他也補充，考量該公司生產的消費電子電路板，占全球逾4成比重，「如果限電停產，那是不是之後都不用出貨了？」

他亦認為，停產應只是短期現象，畢竟，「中國還是要搞經濟，持續的限電停產對產業的影響太大。」一名銅箔基板廠高層也表示，中國官方縱使要推碳中和，也不代表就會輕忽經濟成長，「GDP不可能不重要！」但他也預期，這波整治潮，預料不會那麼快就結束。

「中國在下一盤大棋，但我是看不太懂啦……。」一位PCB上游原料大廠高階主管無奈表示。他觀察這次各省會用這麼「粗暴」的方式限電停產，其實部分反映了之前地方政府對於節能減碳並不真正重視，「一直到8月公告出來，給他們很大壓力，簡單講就是『官位保衛戰』啦！」他苦笑：「聽說5G基站很耗電，他們於是下令白天不開，晚上再開。」他認為，將來限電即使不像現在範圍這麼大，但零星的限電還會持續，未來受創最慘烈的，不是那些大企業，反而是許多中小型的外資企業。

事實上，已經有業者指出，部分在廣東設廠的PCB業者被通知要在10月初接著限電，業者預估接下來可能還會有零星的降載、限電動作。「廣東已經進行十幾天了，很多客戶是開3停4、開4停3，還有開1停6的！」他補充，很多外資、港資，因為稅繳很少，「看在地方政府眼中，無法創造太多效益的，就會成為此波被整治的首要目標。」

搖搖欲墜的GDP　當減產成為事實　基建、財政刺激政策將遭反噬

除了台商受到衝擊，「能耗雙控」的另一副作用，是恐讓中國近期已因恒大危機而漸失動能的經濟成長，進一步向下墜落。摩根士丹利（下簡稱大摩）在近日發布的報告中指出，如果中國繼續用目前的速度，實施各產業的減產計畫，預料第4季度的GDP成長率，可能就因此足足掉一個百分點。

大摩表示，停產已為中國的鋼鐵、鋁和水泥行業帶來強大的壓力。「我們估計，減碳政策可能導致未來9到12月的粗鋼產量，相較去年同期下降9％，至於鋁產能則下降7％，水泥產能下降29％。」另方面，大摩認為，對上游企業的產能限制和電力的短缺，很可能會進一步「反噬」中國政府計畫推出的基礎設施建設等財政刺激方案。

這也是為何大摩認為中國官方最快在10月底，就會迎來雙控政策的「拐點」，重新調整限電的「力道」或「節奏」。究其原因，大摩表示，如果經濟成長快速惡化，會嚴重衝擊中國的就業市場和社會穩定。「這無疑是北京極力想避免的。」

另方面，之所以選在10月底，大摩表示，也是考量到中國第3季的GDP成長數據將在那時公布。「如果數據非常難看，相信中國政府就會及時出手調整，那麼，在如是情境下，大摩分析，「能耗雙控」對中國第4季GDP的影響，就能控制在大約0.2到0.3個百分點。

相較大摩的預測，中國蘇寧金融研究院的看法則更悲觀一些，蘇寧以中國鋼鐵高爐開工率為例，指9月底的開工率為54.1％，相較8月同期下滑了5.3個百分點；9月底的華東地區焦爐生產率為38.7％，相較8月同期更是大幅下降了37.9個百分點。

「預計這些行業的限產，總體可能會拖累工業增加值環比下降10％，根據工業生產占GDP比重，短期可能拖累GDP環比增速達到7％。」蘇寧報告指出。

而中國知名的投行中金公司，雖然在近日報告中，對「能耗雙控」的短期經濟衝擊預期並未如大摩及蘇寧悲觀，但若考慮最壞情境，亦即目前受到「能耗雙控」影響的工業生產，在第4季仍持續受到產能限制下，中金認為，中國第4季GDP可能因此下降0.39個百分點到0.45個百分點。

至於投資銀行高盛亦在最新報告中指出，中國地方政府的限電停產政策，已對其總體經濟造成了「巨大的下行壓力」。「中國第4季的展望充滿了不確定性。」高盛分析，假定停產政策延續到第4季，且每月至少有10天受到影響的話，那中國第4季的GDP成長率恐因此下降近兩個百分點。

除了實體經濟層面的影響，法人對「能耗雙控」普遍關切的另一點，是中國恐因此對海外「輸出通膨」。

例如，中金分析，如果限電停產後，中國工業品產能收縮，中國出口企業對海外的議價能力，可能會因此提升，進而推動後續出口價格的加快上漲，結果就是：「『雙限』政策對海外通膨的影響，可能比國內更大。」中金報告強調。

另外，中金憂慮，在限電停產之下，中國經濟的「結構性分化」局面可能會更加突出，也就是中小企業的經營壓力可能會更大。「限電停產，可能直接導致中小企業不敢接單。」中金認為，停產後，相關中國勞工的就業和收入都會受到衝擊，「這會進一步抑制居民的消費意願，疊加疫情反覆對居民消費的抑制，社會消費品零售增速可能難以改善。」報告如是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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