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收緊房企融資，恒大首當其衝，股價大跌，債權違約一觸即發。恒大集團創辦人許家印的首富傳奇已經落幕，而中國地產業黃金三十年也將隨之畫下句點。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是清代孔尚任戲曲《桃花扇》名句，感歎人生從盛世繁華到孤寂落寞的轉折，如今用來描述曾經是中國首富的中國恒大集團創辦人許家印，再也貼切不過了。
▲在中國，站上天安門城樓是政商關係的通行證。如今，許家印打這張牌也不靈驗了。（圖／取自恒大官網）
一年風雲變色 跌回上市價
根據《財訊》報導，2021年9月以來，香港上市的中國恒大股價，數度在盤中跌破3.5港元，收盤前總是掙扎站上3.5港元，這個價位意義重大，因為這正是2009年恒大的IPO（首次公開發行）價格，也是樓起樓塌的起點。
2021年7月1日中共盛大慶祝百年黨慶，許家印也登上了城門觀禮，這個「中國特色」的財經指標，至少代表著政商之間的聯繫，共產黨給他一張觀禮的門票，債主要給點面子。以往這可是強心針，2020年的黨慶、國慶日，只要許家印出現在城門，就是股票債券的支撐，價格總是能反彈一兩成。然而，今年這張牌也不靈了，從百年黨慶以後，恒大的股價再也站不回10港元，還一路往12年前的IPO價格墜落。
《財訊》報導指出，「黨慶牌」不再靈驗，各方壓力如餓虎撲羊。國際信評機構穆迪三度調降恒大及其子公司的評級至Ca，比垃圾債券還糟糕，只在評級最差的C之上，代表該公司債券高度投機、違約風險高，展望為「負面」。惠譽對恒大的評級也下調至CC，表示信用風險「非常高」。期間，恒大在8月10日被人行、銀保監會約談，許家印更在818日卸下恒大地產董事長，目前的職銜為董事局主席、最大股東，仍然持有中國恒大70.78％的股權。
2020年上半年，恒大還以2666億元人民幣的營收，年增率17.5％，排名中國房地產企業第一名。當時，許家印仍然是全球房地產業的首富，李嘉誠還排在他後面；同時，恒大也拿下「中國房地產開發企業綜合實力」排行榜的冠軍寶座。
然而，《財訊》分析，風向變了，改革開放30年以來未見的緊縮降臨，2020年8月中國政府加大力度執行「房住不炒」政策，官方針對地產開發商融資的「三條紅線」政策。所謂三條紅線包括：房企剔除預收款後的資產負債率不得大於70％、淨負債率不得大於100％、現金短債比小於100％。踩中三條紅線者，視情節的嚴重程度來限制業者融資的能力，恒大三條全中，首當其衝。
當年危機入市 蓋樓賺大錢
根據《財訊》報導，截至2021年6月底，恒大的負債高達1.97兆元人民幣（約8.4兆元台幣），其中有210億美元外幣債務在外國債權人手上，總負債占資產82.71％，已明顯大幅逾越了政府70％的紅線標準。作為90年代第一代的創業家，許家印除了有極強的成功欲望，也有靈敏的嗅覺，還累積了深厚的人脈。只是，這次再多的掙扎，也難以改變潮水大轉向、一路向下的漩渦。
1958年在河南農村出生的許家印，正值毛澤東版中國夢──「大躍進」的開始，農村的生活非常艱苦。許家印還不到一歲，母親因病離世，父親的工作是種樹、砍樹，祖母則賣酸醋補貼家用。根據《維基百科》，1958年到1962年「大躍進」引發的大饑荒，全中國估計有1500萬到5500萬人非正常死亡。
《財訊》報導指出，許家印1975年高中畢業後，農活、保安、勞工什麼都做，就連掏糞做肥料的苦工也有經驗。直到1977年官方恢復高考制度，他才考上武漢鋼鐵學院（現武漢大學），靠著助學金，開啟了知識脫貧之路。畢業後，許家印進入河南舞陽鋼鐵廠，一路做到車間主任；他自己說7年內都沒有休假。
1990年改革開放，中國迎來大轉機，鄧小平1992年南巡後，許家印第一時間帶著2萬元人民幣，離開河南來到深圳，從打工仔做起之後進入廣州。1994年他主導中達貿易的地產項目，向銀行貸款2000萬元人民幣，最後竟賺了2億元。
1997年，許家印創立恒大地產，遇上亞洲金融風暴，同業不敢冒進，他初生之贖籌集巨資、大膽入市，打造了號稱中國第一個樓盤的「廣州金碧花園」，一戰成名。接著，往後每一次危機，都成為許家印賺大錢的機會。熬過2003年SARS（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後，2004年恒大走向「規模＋品牌」，快速壯大；2009年11月以每股3.5港元在香港上市，許家印持股68%，財富高達480億港元，立馬成為中國首富。
《財訊》分析，從1997年創業，到2009年上市，許家印花了12年；巧合的是，從2009年上市，再到今年債務危機，也是12年。期間隨著恒大的規模成長，許家印的胃口也愈來愈大，物管、網路、健康、新能源車樣樣來，如今旗下有四家上市公司，截至今年上半年，負債總額高達2.14兆元人民幣（近9兆元台幣）。
跨足汽車 誇口要贏特斯拉
與今年的高價相比，股價跌幅最少的是恒大物業的76％；生產新能源汽車的恒大汽車跌幅高達92％，恒大汽車一輛汽車都還沒做出來，今年4月市值高達870億美元，超過福特，許家印還誇口要贏過特斯拉，如今看來竟有如南柯一夢。
根據《財訊》報導，8月31日，恒大首次承認，如果不能解決流動性問題，或許會在部分債務上違約。除了恒大集團股價大跌，債券也跳水，甚至停止交易。9月9日，2023年到期的人民幣計價債券大跌32％、收在34元人民幣的最低價，與100元人民幣的發行價相比，已經大跌6成以上，還有多檔債券一樣災情慘重，只得停止交易。同時，市場也傳出恒大推遲了向債權信託公司還本、付息，大規模違約迫在眉睫。
其實一年多來許家印曾努力自救，最後是將一票好友拖下水。去年9月，他說服好友張近東，將蘇寧易購200億元人民幣的恒大債權轉股權，雖然短暫自救，卻引發投資人對蘇寧集團財務的擔憂。此外，許家印一票香港撲克牌友，例如劉鑾雄的華人置業買進恒大，帳面虧損幾十億港元，股價也跌到○四年低點；新世界發展鄭家純入主的中策集團，也因為持有恒大汽車股大賠了30億港元。
《財訊》報導指出，恒大集團的財務黑洞背後，還牽涉到更多的上市公司，以及持有債權的銀行、信託公司，甚至是亞洲高收益債券基金，都將是受害者。其中最無助、受害最深的，應該是買進恒大預售房產的消費者，數量多少尚未浮出水面。
國企一旦接手 債權打折扣
以恒大截至6月30日的半年報，負債1.97兆元人民幣中，有息負債為5717億元，其中2400億元將在一年內到期，銀行存款為1616億元，其中受限制現金為748億元。換言之，一年內資金缺口達1532億元，來源不外賣資產或者增資。日前傳出恒大香港總部可能以約一百億元人民幣賠售給國有企業，但仍不足以解決問題。
《財訊》分析，以恒大的規模，要全身而退清償債務幾已不可能，也沒有民企敢接手，只能寄望國企，包括國企房地產接手資產或土地、國有銀行接手債權。但相對的，債權人也必須打折，包括銀行、信託、債券基金等，所有和恒大資產債務沾上邊的，都要承受損失。
恒大的問題起因於高負債，未來的命運有二個關鍵：短期是流動性問題，債權人想全身而退機率不大，打折出售還有機會拿回部分；長期則是資不抵債，進入破產階段。不管是前者或後者，必須密切觀察引發的連鎖效應，是否波及其他企業及金融機構。至於中國政府何時出手，關鍵在於金融市場連鎖反應和社會維穩之間的權衡，但無論如何，這已經不是許家印能夠控制，屬於他的地產行業黃金三十年也將畫下句點。…（本文出自《財訊》雙週刊64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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