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九九○年代,倡議組織地球之友(Friends of the Earth)提出「環境空間」概念,認為所有的人都有權在地球可承受的能力範圍裡,平等地共享水、糧食、空氣、土地與其他資源。
當西方文化開始希望改變「GDP成長是進步的好指標」印象時,不可能直接用古老的南美洲人或毛利人的平衡世界觀取代,而必須找到新的語彙和圖像來闡述相呼應這願景。
這道新願景的語彙可能是什麼呢?先來個建議:人類在欣欣向榮的生命網絡中繁榮發展。的確,這說法有點長,而這也明顯呈現了我們缺乏精簡的說法,表達對我們福祉如此至關重要的事物。那麼新的圖像呢?我發現甜甜圈能扮演這角色。
如果這個世代作為轉捩點,將人類送上前述未來的軌道,那會如何呢?每個人都能想像一下,將自己的生活放到甜甜圈上並自問:我購物、飲食、旅行、賺錢、融資、投票與從事志工活動的方式,是否提升或降低對地球界限造成的衝擊?
每家公司不妨也圍繞著甜甜圈制定策略,並自問:「我們的品牌是否為甜甜圈品牌?誰的核心業務能將人類帶入安全、正義的空間?」想像一下,二十大工業國財政部長——這些國家代表世界上最強大經濟體——圍繞著甜甜圈形狀的圓桌開會,探討如何設計出一套全球金融體系,協助將人類帶入甜甜圈本體。
甜甜圈提供我們二十一世紀的指南針,然而,什麼決定我們能否進入安全、正義的空間呢?有五項因素確實扮演了關鍵角色:人口、分配、憧憬、科技與治理。
關鍵一》穩定人口成長
人口很重要,原因顯而易見:我們人愈多,要滿足所有人需求、權利所需的資源就愈多,因此很重要的是,全球人口規模必須穩定下來。不過有個好消息:雖然全球人口仍在成長,但是從一九七一年以來,成長速度已經顯著下降。
此外,這也是人類史上第一次,人口成長減速的原因不是饑荒、疾病或戰爭,而是正面因素導致的。數十年的公共投資改善了嬰幼兒童的健康、女孩子的教育以及女性生育健康醫療,並且賦予女性力量,而這些終於讓女性有能力管控家庭的規模。以甜甜圈的觀點來看,訊息相當清楚:要穩定人口規模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確保每個人的生活都能免於匱乏,高於社會基底盤。
關鍵二》碳排、糧食分配
如果人口重要,分配也同樣重要,因為極度貧富不均會將人類推出甜甜圈的界限之外。由於全球所得嚴重不均,世界溫室氣體排放的責任也高度傾斜:前一○%排放者產生約四五%全球碳排放量,而下層五○%的人只貢獻了十三%碳排放量。
糧食消費也極為不平均,約十三%全球人口營養不良,但他們只需三%的全球糧食供應,即可滿足其熱量需求。如果放在更大的脈絡檢視,三○%至五○%的世界糧食在收成後流失、在全球供應鏈中浪費,或從晚餐的碗盤倒入廚餘桶裡。
事實上我們只要在從未吃下肚的糧食中拿一○%,就有辦法終結饑饉。這些例子顯示,如果要進入甜甜圈,就需要更公平地分配人類如何使用資源。
關鍵三》憧憬影響消費
第三項因子是憧憬,也就是人們認為構成良好生活的必要事物。而決定憧憬的一大影響要素,就是我們如何生活、在哪裡生活。二○○九年,整體人類正式成為都市物種,這是人類有史以來,頭一回有半數以上人口居住在都市、城鎮,而到了二○五○年,預計將會有七○%的人類住在都市。
都市生活會放大周遭人群與廣告看板的影響力,而這些看板顯示了,美好生活只需要花錢購物就能滿足,於是人們便想擁有更快的車、更輕薄的筆電、更有異國情調的假期,以及最新款式的熱門電子產品。
經濟學家提姆.傑克森(Tim Jackson)說得很精準:「我們被說服超支,購買自己不需要的東西,只為了給人留下無法持久的印象,而且還是我們根本不在乎的人。」由於全球中產階級快速成長,我們所憧憬的生活方式將帶來顯而易見的影響,提高人類整體對地球界限造成的壓力。
關鍵四》基礎建設科技
都市化或許會助長消費主義,但也能提供機會滿足許多人的需求,比方住房、交通、水資源、衛生、糧食和能源,而且是以更有效的方式進行。
在二○三○年預計成為都市的土地當中,有大約六○%目前尚未建設,因此未來用於打造這些基礎設施的科技非常重要,將對社會、生態產生極為深遠的影響。
新的交通系統能否消除自小客車造成的交通壅塞,並以速度快、價格合理的公共運輸取而代之?現代都市能源系統能否取代化石燃料,改採屋頂式的太陽能電力網絡?建築物的設計能否自主供應大部分的暖氣、冷氣功能?都市食品的生產方式能否讓更多碳封存於土壤中,同時提供良好的工作機會?這些很大一部分都取決於科技的選擇。

關鍵五》超脫利益的治理
治理也扮演著關鍵角色,無論是在地、城市層級,還是國家、區域和全球層級皆然。
如果要設計出符合眼前挑戰的治理架構,那麼就必須涉及深層的政治課題,對抗長期存在的利益與期待,不管是國家、企業還是社區皆然。舉例而言,全球層級需要治理架構,減少人類對地球界限造成的壓力,並以公平的方式分配其對區域、國家的衝擊。與此同時,這樣的治理架構還必須考量種種複雜的互動性,比方糧食、水資源與能源產業之間的緊密連結。
此外,治理架構還必須能更有效地回應意外事件,例如全球糧價危機,同時還要在新興科技中選擇一條明智的道路。這些都會仰賴二十一世紀新問世的治理形式,而且在每一個層級上,這些治理形式都會比過去有效許多。
人口、分配、憧憬、科技與治理這五項因素,將大幅形塑人類的未來,決定人類能否進入甜甜圈安全、正義的空間。而這正是為什麼,這些因素都持續位居政策辯論的核心。但是除非我們也改變所採用的經濟思惟,否則這些因素將無法帶來人類所需的變革規模。
「GDP成長」這隻布穀鳥問世於經濟大蕭條、世界大戰與冷戰對峙的時代,主宰經濟思惟逾七十年。在未來幾十年之後,我們毫無疑問將回頭檢視,並且勢必感到古怪不解:我們曾經以GDP這個如此易變、偏頗且浮面的指標,試著監督、管理我們複雜的地球家園。
這個時代的危機需要我們設定截然不同的目標,而我們才正開始重新想像、訂定這個目標究竟該是什麼。
如果這個目標是讓人類在欣欣向榮的生命網絡中繁榮發展,而且看起來相當近似甜甜圈,那麼我們如何能以最好的方式,思考經濟與整體一切的關係?
(本文摘自第一章,胡弘一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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