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美國百貨業股價大跳水，百年老店梅西、沃爾瑪與西爾斯，正面臨史上最大經營危機。川普說好的榮景並未帶來希望，攸關數百萬勞工生計的零售業即將崩壞？
五月第二周，母親節前夕，美國幾家百年基業的大百貨公司遭到股市投資人集體大屠殺。五月十一日，百貨業龍頭梅西（Macy's）股價一日之內暴跌一七％；隔天，潘尼百貨（JCPenney）公告令人失望的第一季盈餘，股價也大跌一四％；同日，高檔百貨公司諾斯壯（Nordstrom）重挫近一一％，跟著一起跳水的，還有Kohl's、Target等一大群代表美國消費經濟的大賣場。
警鐘：投資人看壞百貨股 多家百年老店一天跌逾一成
百貨公司原本是無盡歡樂的場所，卻經歷了令人傷心欲絕的一周，尤其是股市正在火熱創造多頭新高的氣氛中，更凸顯零售百貨公司的悲情。
美國股市正走出史上第三大的「新總統慶祝行情」，標普五百指數從去年十一月八日川普勝選至上任滿一百天的四月二十九日，上漲了一一．四％，僅次於五十六年前的甘迺迪總統（漲一八．三％），以及二十八年前的老布希總統（漲一二．三％）；而且，川普多頭是在已經飆上天的股價上創造出來的，電視台新聞主播天天都用興奮無比的語氣，報導那斯達克、標普、道瓊指數不斷創下歷史新高，萬民歡騰的氣氛中，美國百貨業的五月大屠殺特別令人錯愕。
代表美國光榮歷史的指標型龍頭，梅西百貨從一八五八年創業至今，已邁入第一五九年，位在紐約市中心、三十四街與百老匯大道的梅西旗艦店，堪稱是全世界所有百貨公司旗艦中的旗艦，更是美國消費帝國的代表。
更悲傷的是潘尼百貨，股價跌破四十年來新低，新低價竟然還一日暴跌了一四％。潘尼百貨從中西部的懷俄明州起家，享有一一五年歷史，從一九六○年代美國購物中心（Shopping mall）出現之後，潘尼就是所有Shopping mall「必載」的百貨公司，目前在美國營運逾一千一百家，員工逼近十二萬人。
但是，百歲高齡的零售巨人五月十二日股價重挫一四％後，總市值剩下十四億美元，不到新台幣四二○億元，相當於兩家台灣遠東百貨。潘尼百貨三年前曾經更換經營團隊、重新擬定策略試圖再起，卻還是無力抵抗衰退潮。《財星》（Fortune）雜誌索性蓋棺論定：「華爾街投資人對潘尼的重整，已經徹底失去信心。」
另外一家龍頭，走高檔路線的諾斯壯百貨，是唯一在寒冬中還能屹立不搖的強者，來自電子商務的營收占總營收達二三％，副品牌Rack連鎖營收也不斷增長，而且占公司總營收的三成，投資銀行紛紛給予轉型能力最佳的評價，但，諾斯壯同樣無法倖免，與梅西、潘尼一起遭到投資人瘋狂賣出，公布第一季的營收盈餘雖然超越預期，股價依然重挫一○．八％。
前兆：零售業關店潮 潮牌到電器專賣都淪陷
這場五月零售百貨大屠殺，堪稱是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美國最嚴重的一次產業大蕭條。今年四月四日，有六十年歷史、全美國最大的鞋類專賣連鎖集團，營運四千四百多家店面的Payless ShoeSource申請破產保護，兩萬多名員工面臨解雇威脅，並危及中國多家長期供貨的鞋廠。在此之前，American Apparel、BCBG、Aropostale及The Limited等服飾品牌都已申請破產保護，電器專賣始祖RadioShack也宣告破產，而且是第二次。
二○一六年，美國全年有十八家零售百貨申請破產保護，今年僅上半年申請破產就高達十四家，為了救亡圖存，就必須關掉經營不善的銷售點，西爾斯（Sears）與K-mart宣布將關閉一五○個賣場，潘尼要關掉一二％的百貨公司，總數達一四○個，梅西百貨要關掉六十八個營業點……，前十大龍頭零售業者的關店總數，超過三千五百個店面。
另外，走高價路線、以中高年富有階級為目標的Neiman Marcus及年輕人潮牌的先鋒Abercrombie & Fitch，也宣示掛牌求售的重大策略。服飾零售商Urban Outfitters Inc.（URBN.us）執行長海恩（Richard Hayne）的評論一語中的，他在法說會中表示，「就跟先前的房市危機一樣，美國零售百貨泡沫已經破滅了。」
亞馬遜（Amazon）代表的電商平台、優衣酷（Uniqlo）、ZARA等快時尚打擊了傳統零售業，美國開了太多超級購物中心與中小型商場，供給過剩的現象，終究是面臨了總清算的審判日。
如同潘尼百貨股價跌到四十年來的歷史新低，卻還是繼續重挫，從曾經是美國百貨龍頭的西爾斯（Sears）現況，可以看到這些大型龍頭公司「沒有未來的未來」。
一九八九年之前，西爾斯百貨是美國零售業的龍頭，從芝加哥起家的西爾斯，是亞馬遜的祖父、沃爾瑪的父親，它創造了目錄郵購的百貨產業，在一次世界大戰前，猶如亞馬遜那樣跨越地理限制，席捲中西部各地的農村與城市；後來西爾斯與旗下的K-mart用超級大面積店面，塞滿最時髦熱賣的衣服與商品，創造了無人挑戰的價格競爭力，更成為沃爾瑪超級購物中心的原型。
沃爾瑪與西爾斯的競爭，在一九八九年正式交叉，隔年沃爾瑪的營收超越西爾斯，超過四分之一的世紀，西爾斯試過各種「策略轉型」，試圖搶回龍頭寶座而無功。西爾斯過去三年股價下跌七五％，總市值剩下十億美元，只要一個小型的經濟下滑危機，就會面臨破產。
衝擊：電商當道 亞馬遜掀消費方式大革命
美國是超級消費大國，而購物中心則是象徵消費主義的聖殿，過去三十年，不論景氣榮枯，購物中心都是有增無減，根據國際購物中心商會的統計，到了去年底，全美國有六二○個「超級購物中心」（定義是面積八十萬到一六○萬坪，六十英畝到一二○英畝），另外四十到一百英畝的「區域型購物中心」也有六百個。若以林口三井購物中心來做比較，全美國有一千二百多個購物中心，總面積二．六萬英畝，相當於一五四三個林口三井。
購物中心的商業模式，在六○年代發明，九○年代成為商業的主流，如今顯然已經盛極而衰了。亞馬遜帶來的不只是購物經驗的改變，更對美國零售商業造成革命性的衝擊，只是大家突然驚覺，作為美國消費象徵的梅西、潘尼、西爾斯等百年老店，可能在亞馬遜的電商潮流下退出市場，令人不勝唏噓。
通常，衰退的企業無力挽回時，董事會決議尋找合併的對象，但是這次零售業的寒冬，彼此購併的意願卻非常低落，根據彭博資訊的統計，去年服飾鞋類與珠寶零售通路的購併，只有一一五件，比前年減少一二％，而且零售通路公司購併的「溢價」——通常是被購併方股價重挫之後的回彈，只有三．四％。
很難想像，曾經是所有美國人歡樂回憶的潘尼百貨、梅西百貨，也都進了生死存亡的加護病房，幾百萬名百貨零售業的勞工，把選票投給了川普，希望美國更為偉大，川普才上任百日，整個產業就面臨崩盤危機，該怎麼辦呢？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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