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英國脫歐公投到川普

六月天氣酷熱，全球金融市場兩大焦點，一個是美國聯準會（Fed）升息，另一個是，這兩件事情看似兩個無關的平行線，但是都英國脫歐公投牽動著未來世界政治經濟情勢的巨大變化，因為英國公投結果，很可能是美國十一月大選的風向球，假如，主張脫歐的獨立派勝出，這代表了新孤立主義時代來臨，等於預告川普順利入主白宮之路，因此，英公投加上川普，也預告了「危險已在眼前」。

先看英國公投戲碼，這場六月二十三日要揭曉的公投大戲，留歐派與脫歐派互相角力，英國人也幾乎被撕裂成兩半，一派主張續留歐盟，一派主張脫離歐盟，到了六月十日左右，脫歐派聲勢急劇竄高，一度領先留歐派民調一○％以上。
 

市場波動〉歐洲成全球股市最弱勢震央

英國工黨女性國會議員柯克斯遭槍擊刀刺身亡，令留歐派支持率大增，形勢一夕逆轉。圖為民眾哀悼柯克斯畫面。（圖／法新社）

英國《獨立報》六月十日公布委託ORB民調公司，針對二千人所作的調查顯示，有五五％選民支持英國脫歐，贊成留在歐盟的只有四五％，這是ORB展開「脫歐／留歐」民調以來最大差距。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英國現年僅四十一歲的工黨國會議員，主張留歐的柯克斯（Jo Cox）在六月十六日遭到歹徒開槍射殺，並近身行刺，送醫後不治，這個槍擊事件震驚了全英國，英國首相卡麥隆立刻宣布暫停所有造勢活動。

英國脫歐、留歐兩派拉鋸，全球金融市場也隨之波動，脫歐派民調拉高，全球金融市場也跟著挫跌，股匯市都受到影響。例如，直接衝擊最大的德國股市，六月以來從一○三六五．二四直挫到九四三二．八七點；被波及的法國股市也從四五三六．六三急跌到四一○九．八二點；這次被點名英國脫歐衝擊最大的荷蘭、比利時、愛爾蘭股市都下挫，最直接受影響的英國股市則從六四二七．三二下跌到五八九九．九七點，英國脫歐讓歐洲股市成了全球股市最弱勢的震央。

當然影響最大的是匯市，英鎊在二○一四年最強勢兌美元曾寫下一．七一八的新高紀錄，這次英鎊最慘跌到一．四○一九，而市場擔心英國脫歐造成經濟波動，黃金再度受到青睞，柯克斯被刺消息傳出，金價盤中一度衝高到一三一五．一九美元的新高紀錄。

從金融海嘯以來，歐洲的幾個大事件都對金融市場帶來巨大衝擊，像一○年的歐債危機，一二年的希臘退歐，一五年的希臘債務公投，這次英國脫歐更是非同小可，英國政府及IMF（國際貨幣基金）不斷告訴英國選民，英國一旦脫歐，對經濟的衝擊將非同小可。

IMF六月十八日直接警告，英國脫歐將導致英國經濟陷入衰退，最不利的狀況，英國到一九年的經濟規模將萎縮五．五％，IMF警告英國脫歐過程複雜，又無前例可循，衍生的不確定性更可能傷害英國的投資、消費與就業。IMF也警告英國脫歐，英鎊可能再重貶一五％，通膨率會推升四％，英國脫歐也會造成其他歐盟成員國GDP○．二％至○．五％的折損。

英國財政部則在六月直接提出脫歐的風險評估報告，這當中列出六大影響。一是匯價，英鎊將大幅走弱，兌美元可能跌到三十年新低，貨幣貶值導致物價飆升，將壓抑內需；與英國往來企業將因英鎊下跌，導致盈利下滑。二是金融的影響，倫敦將失去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對歐盟金融業淨出口將減少一半，約一○○億歐元，損失十萬個工作機會，多家外商銀行及企業將考慮遷冊。

三是貿易，歐盟其他國家對英國約有一千億歐元的貿易盈餘，英國對歐盟的服務業出口較進口多出二○○億歐元，英國脫歐後將重推進口關稅，假設稅率一○％，歐盟GDP將因此減少○．二六％，英國經濟增長也將受損，但幅度要看本土及英鎊貶值幅度而定。
 

移民問題〉犯罪自由進出造成治安危機

四是投資，英國是歐盟最大FDI（外國直接投資）受益國，從一○到一四年，平均每年達五六○億歐元，其中八○％屬非歐盟資金，調查顯示，七二％的投資者認為，英國投資吸引力在於與歐盟同屬一個市場，英國一旦脫歐，資金勢必從英國移轉到其他國家。

五是移民問題，去年底有一二○萬名東歐勞工湧入英國，英國脫歐後勢必限制移民，這些難民勢必遷往德國等歐洲富裕國家，將觸發政治難題。不過這點很難說服脫歐派，這也是激化脫歐派最大的題材。歐洲去年爆發難民潮，德國科隆除夕夜發生大規模性侵，法國巴黎及比利時布魯塞爾相繼遭到恐怖攻擊，主張脫歐派人士直指土耳其、阿爾巴尼亞、塞爾維亞、馬其頓等國家日後加入歐盟，將使大批犯罪者可以自由進入英國，對治安造成危害。

脫歐派也指出，英國假如繼續留在歐盟，英國面臨的難民危機只會繼續惡化，將讓英國納稅人繼續每周額外付出三．五億英鎊供養難民。英國去年難民淨移入十八．四萬人，相當於整個牛津市的人口，英國財政部對移民說帖，反成了脫歐派反擊的最大著力點。

第六個是預算，英國一四年於歐盟出資一四一億歐元，但獲得七十億歐元的農業和地區補貼，實際支出是七十一億歐元，占歐盟預算五％，英國脫歐後，歐洲各國必須彌補預算缺口。

財政部的脫歐國際評估報告一出，立刻引來脫歐派撻伐，認為這個報告不公，充滿偏見，且經濟模型有誤，況且英國脫歐之後，可擺脫歐盟枷鎖，可自主處理移民問題，減輕金融及社會福利負擔。
 

資金避險〉多國公債殖利率創歷史新低

整個六月，全球金融市場重心不是美國加息，而是英國脫歐，全球金融市場飽受脫歐事件衝擊，資金為求避險，大量湧入債券市場，導致多國公債殖利率創下歷史新低，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德國十年期以下公債殖利率出現負數，德國十年債出現負殖利率是歷史首度，而日本繼十年債出現負殖利率之後，如今連十五年債也出現負殖利率。

英國脫歐掀起了新一輪避險效應，而歐洲央行（ECB）從六月八日起，開始在二級市場及一級市場購買企業債，ECB買入垃圾級的義大利電信債券，六月九日又加碼買進身處困境的福斯汽車債券，ECB試圖購買企業債，激勵企業售債還貸，但是卻進一步削弱歐洲銀行的利息收入，長債孳息急挫，對歐洲銀行的打擊效應浮現，德國商業銀行已經宣布將數十億歐元現金存入金庫，反映的是銀行資金的困境，放貸無人承接，錢存歐洲央行則被處罰，如今連買國債套利也被負殖利率封死，在這個壓力之下，歐洲銀行業恐怕會釀起大風暴，德意志銀行及瑞士信貸股價跌不停，就說明了這個窘境。

在香港上市的匯豐控股今年以來股價頻創新低，匯豐控股業務遍布英國及歐洲地區，英國收入占匯控收入及淨利比重分別高達二五．九％及六．二％，倘若英國脫歐，可能拖累未來業績，英國脫歐也衝擊將事業重心轉移到英國的李嘉誠集團，最具代表性的是重組過後的長和集團從一七四．九港幣跌到八十七．六港幣。

不過柯克斯槍擊遇難事件，也許正像○四年台灣的三一九槍擊事件，兩顆子彈意外造成翻盤效果，在柯克斯事件之後，全球最大的網路博弈公司BETFAIR分析留歐可能性仍大於脫歐，另一家賭盤公司LADBROKES透露賭客資金八成下注留歐。英國賭盤上次預測英國國會大選比民調還準，也許柯克斯遇難，給留歐派帶來曙光。

柯克斯受難之後，六月二十日全球金融市場一改先前悲觀，全都看好留歐派，英鎊從一．四○一九強升到一．四五一，德國股市大漲三．四二％，荷蘭股市大漲三．四九％，法國漲三．五％，瑞士、比利時都大漲逾二％，英國股市大漲一八二．九一點，漲幅達三．○四％。

這次留歐、脫歐兩派都大打經濟牌，留歐派訴求的是，如果脫歐將對英國經濟帶來重傷害，股市及英鎊都會大跌；但是年輕一代則認為脫歐，英國才會有意想不到的重大改變，加上大英帝國民族主義向來高人一等，很多人不願意接受來歷不明的大量移民，這是形成類似統獨公投雙方拉鋸的主因。
 

附屬效應〉公投結果成美國大選風向球

但是，留歐或脫歐都對未來世界帶來重大影響，假如英國脫歐，這很可能是歐盟解體的最大一張骨牌，上次希臘脫歐公投可能只是一盤小菜，這次英國脫歐，可能進一步裂解歐盟，尤其是南歐國家像西班牙、義大利，一旦鬆動，歐盟有遭到裂解的危機，這也是大家對英國最投鼠忌器的主因。

另一個附屬效應是英國脫歐公投，也許成為美國大選風向球，目前美國共和黨由川普勝出，民主黨由希拉蕊力敗桑德斯，川普如果當選美國總統，未來的風險可能比英國脫歐更可怕。最近曾擔任美國財政部長的桑默斯（Lawrence Summers）在英國《金融時報》撰文指出，全球對「川普風險」敏感度太低，他預計川普當選的十八個月之內，美國將陷入曠日持久的衰退，而受傷的不止是美國。

這次英國公投與美國選民喜歡川普，都可以看出反體制的氣氛正升高，驅動英國民眾考慮跟歐洲的政經聯盟分道揚鑣。

這個情況也激盪美國人要不要選出一位非典型的候選人來當美國總統，目前英國及美國反移民情緒都高漲，英國脫歐的一大論點是可以讓英國切斷被迫接納的來路不明難民潮。川普的崛起建立在平民主義與民族主義，憑藉的是訴求白種人優勢，他主張在美墨邊界築高牆，阻止非法移民；嚴禁穆斯林入境，不惜與整個伊斯蘭國家對立，這都是新孤立主義的形勢。

下一個是關稅壁壘，川普主張對中國課重稅，脫歐派對歐盟帶來的貿易利益也失去興趣，下一個世界會不會形成貿易高牆？這也是一個不確定的因素，還有大家期盼回到昔日尊榮，脫歐派訴求大英帝國昔日榮耀，川普也直呼，「讓美國更偉大」，都能深深打動人心，所以說，這次英國公投很可能也是美國大選風向球。

六月二十三日英國公投謎底就可揭曉，從英國脫歐到川普當上美國總統，這個世界是巨變的時代，此時只有股神巴菲特最淡定，這次波克夏股東大會，他向波克夏股東說：﹁自一九三○年起，我這一生中，美國人均GDP增長六倍，不管誰當總統，二十年、五十年後，美國GDP只會更高……，我相信美國及波克夏在任何政治環境下都能交出亮麗成績，沒有任何一個總統能終結這個趨勢……。﹂也許淡定面對，才是面對複雜萬變金融市場的唯一不變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