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價崩盤,產油國財政、經濟告急,唯一可能救援的IMF卻力有未逮,各國只能藉著資本管制自救,而日本更是「建議」中國,實施更嚴格的資本管制。對沖基金嗅到契機,連宣稱退休的索羅斯都躍躍欲試,匯率攻防戰一觸即發。
- 資本管制:政府機關以政策力量控管資本,從國家資本帳戶進出,有利於維持貨幣匯率與維護經濟穩定。
日本與中國關係仍然緊張,日本央行總裁公開「建議」中國實施更嚴格的資本管制,實在有點「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味道。人民銀行(中國央行)行長周小川要不要聽黑田的建議,更難以排除複雜的政治效應。
不過,黑田說得很直率,他認為暫時的資本管控有助於金融穩定,可以節省寶貴的外匯存底。市場人士估算,中國的外匯存底去年減少了五千一百億美元,剩下三兆三千億美元,如果加計原本應該流入的五千多億美元貿易順差,一年內資金外逃金額實際超過一兆美元,這是史無前例的資金外逃狂潮,人行為了減緩人民幣貶值,付出的代價難以想像。
"中國應實施更嚴格的資本管制措施。暫時的資本管制,對於中國,乃至全球金融穩定有幫助。——日本央行總裁黑田東彥"(圖/Bloomberg)
產油國瀕危 IMF無力 恐須自求多福
黑田總裁或許是對的。因為,作為新興市場最後堡壘的中國,絕對不能倒下。現在的局勢實在太壞,最具指標性的資本管制國家是委內瑞拉,獨裁總統查維斯死後,委內瑞拉經濟已經崩潰,政府限制進出口,黑市外匯的美元價格,是政府官價的百倍;政府剛剛在一月中旬公布,去年第三季的通貨膨脹年增率是一四一%,跌破所有國際媒體的眼鏡;但是,一個禮拜後的一月二十二日,國際貨幣基金(IMF)發布新聞稿,預測委內瑞拉二○一六年的通貨膨脹率,將高達七二○%!
許多跡象顯示,這次油價崩盤導致的金融風暴,可能比一一年歐豬五國的歐債危機還嚴重;四年前的歐債危機,還有歐盟與歐洲央行當莊,歐洲央行施行QE(量化寬鬆貨幣政策),維持貨幣流動性,歐盟則在財政與政治面雙管齊下,一邊強力撙節,另一邊同時全力金援倒債國家,確保歐豬國家債務不至於破產。
但是這次的油價崩盤,與產油國家的財政崩潰互為表裡。更令人膽寒的是,面臨經濟與財政崩潰的產油國,從寒冷北極熊(俄羅斯)到烽火連天的波斯灣,到非洲、南美,遍及全世界,後方沒有最後的救援者,唯一可能出手的國際貨幣基金,也從未面臨過這種全面崩潰的陣仗。各個國家自求多福,能做的,也就是資本管制。
禿鷹鎖定目標 俄羅斯盧布 匯率貶破新低
資本管制的腐爛氣味,果然吸引了金融大鱷索羅斯,以及一干數量龐大的對沖基金禿鷹。他們群集在各大產油國的外匯市場,集中火力放空產油國的貨幣,已經獲利豐厚。
一月中旬之後,禿鷹齊聚香港維多利亞港的上空,冀望從港幣對美元聯繫匯率的崩潰上賺到大錢。宣稱已經退休的索羅斯再度粉墨登台,他說:「中國硬著陸,實際上已不可避免。這並非我的預測,而是目睹到的現象。」索羅斯說,目前中國實際的經濟成長率只有三.五%,中國的負債將難以維持,加上資金外逃,都是「硬著陸」的訊號。
索羅斯鐵口直斷,說中國政府耗費將近人民幣兩兆元護盤A股,用掉五千億美元外匯存底拉抬人民幣匯價,都將功虧一簣;中國政府用了史無前例的巨資護盤,人民幣匯價貶值壓力有增無減,而上證指數在一月二十六日跌至二七四九點,創下十三個月來新低,更顯著的是香港國企指數半年內腰斬,本益比只剩下五.八倍,比○八年金融海嘯時的六.九倍、一一年歐債危機時的七.一倍還低。
中國硬著陸,實際上已不可避免。這並非我的預測,而是目睹到的現象。——金融巨鱷索羅斯(圖/Bloomberg)
其實,不論黑田東彥是否公開建議,中國及多數仰賴石油收入的原物料國家,都已經採取各種程度的資本管制了。嚴格的例如亞塞拜然,宣布對任何一筆匯出的資金「課徵二○%的外匯交易稅」;沙烏地阿拉伯明令,禁止銀行交易員對沙國貨幣放空;非洲的尼日因為用光了外匯,乾脆停止進口食品與家具,連信用卡與金融卡都不能做外幣交易了。
更令人擔心的是俄羅斯,普丁政權一直宣稱「不會啟動外匯管制」,但是俄羅斯盧布卻出現近乎崩盤,盧布兌美元匯率在一月二十一日創下八十五.九四盧布兌換一美元的歷史新低,而僅僅一年半之前,匯率還在三十三盧布兌換一美元。這就好比,新台幣匯率從目前三十三元水準,貶值到八十元兌換一美元,匯率崩盤對俄羅斯經濟衝擊,難以想像。
面對匯率崩盤的壓力,俄羅斯央行總裁娜布莉娜(Elvira Nabiullina)雖然堅稱,絕對不用三千六百多億美元的外匯存底來護盤,但是,娜布莉娜卻臨時取消了達沃斯論壇的行程,乾脆躲掉這個年度高峰盛會,避免金融投資界與媒體的質問。
著名的反普丁對沖基金經理人布勞德(Bill Browder)則公開爆料,說普丁政權實際上早已用罄石油儲備與外匯存底:「俄羅斯央行帳上的三千六百億美元外匯存底,至少有一千五百億美元是假帳了。」他說。
中國小動作 行政干預 槓對沖基金
索羅斯鎖定的香港與中國,是這波放空禿鷹與國家資本管制的最後決戰戰場。人民銀行在一月十二日,先是拉高人民幣離岸匯率,再將香港的人民幣隔夜拆款利率拉升超過六○%,讓放空人民幣的對沖基金成本大增,但也付出搞垮離岸人民幣市場交易自由度的代價;此外,雖然政府沒有公開指名,據信包括渣打、德意志、星展銀行在內的多家外資銀行,都因為「利用境內與離岸的人民幣外匯差價進行套利交易」,遭到人民銀行禁止部分外匯交易資格。
目前,人民銀行並沒有正式實施資本管制,只是不斷出現行政上的干預,例如上海的一家中型銀行辦理購匯業務,五千美元以下可以直接兌換,超過就得提前預約以確認外匯額度,而且一次最多允許購匯一萬美元,一星期最多只能購匯三次。
去年八月人民幣第一波貶值之後,銀聯卡公司就調整規定,海外的提款機提款原本不限金額,九月以後,銀聯卡在海外ATM提款,全年上限不能超過十萬元人民幣;外銷企業的美元匯款往來,也需要出具具體交易的證明文件。在人民銀行的「外匯資金池總量管制」下,各地的銀行被要求在既有的美元資金池內調度,整體外匯資金池不得縮減。
不論如何,日本央行總裁黑田、國際貨幣基金總裁拉嘉德都出聲了,他們都認為中國不能每個月消耗幾千億美元的外匯存底來護盤,暫時的資本管制,對於中國,乃至全球金融穩定有幫助,面對索羅斯等群聚的放空禿鷹,或許不用多久,我們就可以看到具有中國特色的資本管制了。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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