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離岸中心 台灣最具戰略優勢

從今年二月開辦台灣人民幣業務迄今，不超過半年的時間，人民幣存款已激增逾七百億元人民幣，台灣金融業對此無不摩拳擦掌，準備搶食龐大商機，更有業內人士將人民幣視為台灣得以實現金融中心的最後希望，但這個希望能否達成，除國內主管機關的開放進程外，更牽涉到中國把人民幣推向國際化貨幣的戰略步驟。

人民幣國際化會對台灣造成什麼影響？台灣可從中獲取什麼機會？七月十二日，由「小英教育基金會」主辦，渣打銀行、星展銀行及《今周刊》共同協辦的「人民幣未來在國際貨幣體系的角色」論壇，邀請到中國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曹遠征、對外經貿大學金融學院院長丁志杰、中央研究院院士胡勝正與金融研訓院院長鄭貞茂，四位專家共同探討人民幣相關議題。

小英教育基金會主辦的論壇，邀各界專家與會， 商討人民幣議題。
 

關卡一：經濟結構轉型

曾經任職於大陸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擁有多年中國體制改革及宏觀政策制定經驗的曹遠征，無疑是這場論壇中備受矚目的講者；除了參加本場論壇之外，他同時也應中央銀行之邀，針對「人民幣國際化的願景」與「大陸對外貿易金融政策展望」發表演說。

對於人民幣國際化，曹遠征開宗明義表示，一國的貨幣要成為國際貨幣必須滿足三個條件：首先，一定要全面性的可兌換；其次，國際收支的經常帳或資本帳，其中一項必須長期存在逆差，如果以中國目前仍呈「雙順差」的狀態，人民幣不可能成為國際貨幣；最後，必須要有國際性的貨幣政策，承擔提供國際流動性義務，而這無疑需要完善的金融體系與金融市場。

至少到現階段為止，對於成為國際貨幣所需要的三個條件，人民幣可以說是「連一個都沒有」；曹遠征認為，中國將透過不同於傳統路線的「試點」作法，「摸石子過河」似的，逐步把人民幣推向國際。

對於長期以出口為經濟導向的中國，胡勝正不諱言，「人民幣邁向國際化的過程中，有兩個事實不能逃避，第一、大陸必須大幅增加進口，讓人民幣流向世界，第二、資本帳必須完全開放，讓資金自由流通。」大陸強調要將世界工廠變身為世界市場，很明確地是要提振進口，不過多久會見到成效，仍然未知；此外，中國對於短期資金的進出還是要經過中央審批，如果能夠省掉這道關卡，人民幣才算真的開放。

關於第一點 ── 大幅提高進口，曹遠征認同表示：「的確，如果中國的進口不能增長，不僅人民幣在國際的使用很困難，更重要的是，中國的經濟結構調整不過來。」他以親身參與中國宏觀經濟決策的經驗指出，目前中國急欲將經濟重心調整到服務業，而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亦顯示中國經濟結構正在改變的事實。

觀察中國經常帳順差占ＧＤＰ（國內生產毛額）比率，二○○七年時，這個代表貿易順差強度的比率數字仍高達一○％之多，但到一二年時，則僅剩二．六％，「如果趨勢維持，預計在二○二○年前後，中國將消除貿易順差，大陸會成為全球最大的進口市場，這可能也是台灣的一個機會！」曹遠征說道。
 

關卡二：短期資金開放

相對於經濟結構從出口轉為進口，關於人民幣國際化的第二道關卡──資金進出的完全開放，恐怕更是一條漫漫長路。胡勝正質疑，台灣從一九八○年開始利率、匯率自由化，再到○三年資本帳全面開放，前後歷時超過二十年，大陸官方卻說在三年內要開放資本帳，這個說法恐怕必須抱持觀望態度，而觀察的重點，首先是在短期資金進出的限制。

他認為，中國要完全開放短期資金進出，金融市場的整頓必須列入優先項目，「中國影子銀行規模可能已高占ＧＤＰ的五成，而地方債甚至有超過二十兆元人民幣的估計，只要這兩項隱憂仍不甚透明，或者還有任何其他風吹草動，相信都會引起資金的快速移動。」換言之，金融市場存在亂象，大陸官方為避免資金密集流出，就不易完全開放短期資金進出。

眼前的障礙不易一夕排除，那麼，人民幣國際化的階段性進程又會是如何呢？丁志杰認為，在十二五規畫期間，也就是接下來三年內，中國將可完全實現人民幣的「基本可兌換」，即一般正常的貿易、投資，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大陸，所有正常的匯兌需求屆時都能夠滿足，但是，對於投機性、特別是短期大進大出的套利型資本流通，應該還是會採取限制，不過在這樣的管制下，對降低宏觀經濟的風險，將起到積極的作用。

鄭貞茂則認為，人民幣國際化是中國複製美國夢的作法，中國希望人民幣能在國際間享有如同美元的優勢。然而，因為經常帳順差的關係，中國如果要在時間壓縮的情況下，將人民幣推向國際舞台，就得另闢蹊徑，靠策略性的投資，把人民幣輸往海外市場。
 

關卡三：「保七」難度升高

眾所周知，香港是中國人民幣國際化的重要試點所在地，但是，目前在香港的人民幣過多，甚至多到必須回流大陸，這顯然與人民幣要往外推的戰略背道而馳，鄭貞茂點出中國、香港間的矛盾，因為，香港離岸市場不斷在「倒逼」中國境內金融改革。

面對這樣的情況，鄭貞茂質疑，「中國到底是要繼續加快人民幣國際化腳步，還是應該展開金融改革，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而且，這個難題還有一項前提，就是中國經濟能否持續「保七」。雖然國際機構普遍認為經濟成長「保七」不是問題，未來五年或許皆可維持在水準之上，但是五年之後，困難性將不斷升高。

大陸的難題在於，如何能夠在經濟成長不若以往的情況下，同時間進行人民幣國際化，另外又要推出資本市場改革及利率、匯率自由化等，「簡單地說，無論是人民幣國際化，或者任何重大改革，都必須有穩固的經濟基礎及外在環境，才有可能順利完成。」

鄭貞茂強調，「目前大陸經濟情勢正在趨緩，全球經濟也還在調整階段，在這種環境下，中國仍不釋出寬鬆的貨幣政策，那麼，改革可以成功嗎？這些問題如果沒有解決，中國勢將面臨劇烈的經濟動盪，這樣又該如何讓其他國家具備足夠的信心持有人民幣？」

其實，中國應把焦點放在台灣。畢竟就經常帳的角度而言，台灣每年對中國四百億美元順差，自然會累積相當數量的人民幣留在台灣，這些人民幣是來自實質需求，而不是中國政府擔憂的套匯熱錢。

另外，台灣還具備豐富的中小企業籌資經驗，這部分恰好符合中國的重點改革需求，「兩岸應該建立更完善的合作平台、互謀其利，大陸不應該忽視台灣在人民幣國際化過程中的角色，因為相較於其他國家，台灣更適合作為人民幣離岸市場。」鄭貞茂無疑為台灣經濟指出一條明確道路。
 

中國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拆解中國潛藏問題
曹遠征：就業沒事，就不用刺激經濟

Q：中國房價泡沫什麼時候會破滅？

A：上海、廣州這類一級大城市，就業、發展機會多，人全都往這些地方移入，房價不漲已經很好了，比較小的地方則很可能會有問題。請注意，中國每月公布的70個大中城市房價，這些城市加總起來，只占中國房地產銷售面積的三成多，其他還有2700個小縣城，目前或未來的狀況如何，應該是接下來密切關注的重點。

Q：地方債是否為中國經濟的未爆彈？

A：地方債是財政問題，要解決顯然需要透過財政改革。中國必須把中央與地方的權責先劃分清楚，再看收入來源有哪些，如果問題還不能解決，那麼，從預算上著手的話，其實很簡單。

中國既有的四大預算，公共財政預算、政府性基金預算、社會保障預算、國資經營預算，這四個項目原來彼此間不可調解，這是很奇特的現象，例如，大陸國企非常賺錢，在公共財的貢獻卻不到3％，社保甚至出現缺口問題，這是預算的「錯置」。如果把國有企業的股權劃一部分進社保，那很多問題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Q：中國政府是否會出手刺激經濟？

A：「保增長，就是保就業」，這個邏輯很重要，就目前的就業市場觀察，110個工作崗位，大概只有100個人應聘，這導致工資上揚的速度非常快，原因在於新進勞動市場人口開始衰退、結構性失業，及新一代勞工就業觀念的不同。既然經濟增長速度保持在7％左右都能夠達到充分就業，政府有何必要再去刺激經濟呢？選擇此時刺激，肯定只會激起通貨膨脹的預期而已。只要就業沒事，沒有必要救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