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可能有大變化——日圓大貶值的契機

繼美國總統大選，歐巴馬再度勝出連任，中國的十八大也順利完成權力重組，胡錦濤功成身退，把領導的棒子交給了習近平，接下來是日本在民主黨的首相野田佳彥宣布解散國會之後，十六日也將進行改選。這回受到全球矚目的，是日本可能變天。第一大在野黨自民黨可能重新奪回執政權，而上回接任首相不到一年請辭，被譏諷為「落跑首相」的安倍晉三，可能重新執政。

日本政治的變天尚未揭曉，但是最受人矚目的，卻是日圓在新首相人選尚未出爐之前，已提前大幅貶值了。如果一如外界預期，日本政壇果真變天，日圓會發生多麼激烈的變化？

日圓兌已開發國家貨幣貶值近一○％

日圓從去年三一一地震以來，開始出現詭譎的變化。地震、海嘯發生之後，一般人按基本面來看，日本經濟遭到重大傷害，日圓理應大幅貶值；不料日本人為了救災，從海外把熱錢班師回朝，日圓居然逆勢創新高，一口氣升值到七十六．五兌一美元。日圓不貶反升，跌破一大堆人眼鏡。到了今年三月間，日銀宣布寬鬆經濟措施，再度大舉買債，日圓一度急貶到八十四以上，日經指數也從八一三五．七九點急升到一○二五五．一○點，之後日圓又升值到七十七．五兌一美元左右。

這回自民黨尚未重新奪回執政權，但是自民黨總裁安倍晉三主張日銀應擴大貨幣寬鬆。另外，今年才加入日銀決策委員會議的佐藤建裕提議，應加強持續寬鬆政策的語調，直到能穩定維持一％的通膨目標。這項提案雖遭否決，但市場預期自民黨重新拿回執政權機率很大，日圓慢慢又走上貶值的道路，十二月出現八十二．八三兌一美元的新低值。

我們常說日本面臨失落二十年的困局，從一九九○年的泡沫經濟迄今，日本經濟持續不振。這些年除了房地產持續下跌，日本一直為高齡化的問題傷腦筋。另外，日本最得意的消費性電子產業被三星打得落花流水，日本三大巨頭索尼（SONY）、松下（Panasonic）及夏普（SHARP）都被三星打得抬不起頭來，連稱霸遊戲產業的任天堂也垂頭喪氣。

身為世界第三大的經濟體，日本經濟持續不振，幾乎已成了全球共識。但是，除了泡沫經濟、人口老化問題是日本天敵外，日圓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持續升值，影響日本很大。

根據統計，過去五年日圓匯價兌美元勁升三四％，這是重創日本產業最重要根源，日本很多企業因為日圓升值喪失競爭力，必須加速產業外移。根據彭博資料統計，日圓從二○○七年七月迄今年六月升值達六○％，但是下半年以來，日圓兌一籃子已開發國家貨幣則貶值近一○％。日圓可能在一三年出現重大戲劇性轉機。

日圓在二次大戰之後，從三六○兌一美元走向升值之路，八五年《廣場協議》之後，日圓約二六三兌一美元。到了九五年日圓升破八十關卡，創了七十九．七五的最高匯價，此後的十幾年，日圓大致在八十左右的區間活動。日圓強升帶給日本經濟很大的壓力，日本經濟不好，這二十年來幾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以一二年來說，經過地震、海嘯的重建需求消失後，日本經濟成長又失去動能，今年第三季的實質ＧＤＰ（國內生產毛額）成長較第二季下滑○．九％，依年率計算則下滑三．五％，這是今年三個季度以來，日本首度出現的負成長。最近日本政府發布十月零售數字，受汽車、電視需求減弱影響，年減一．二％，創下十一個月最低紀錄。十月汽車銷售下跌三．五％，創一一年八月以來最大跌幅。另外，家電買氣冷，索尼、松下與夏普嚴重虧損，已遭國際信評機構惠譽打入垃圾級。

未來日圓如果再繼續貶值，將有助日本出口產業復甦。

眼前最大危機仍在出口

但是，日本眼前最大危機仍在出口。今年前十個月日本出口總值是五十三．五兆日圓（約六五三○億美元），較去年同期下滑二．三％，是三年來新低，前十個月的貿易逆差高達五．三兆日圓，十月受到與中國釣魚台事件衝擊影響加劇惡化。中國是日本最大出口國，但十月對中國出口劇減一一．六％，釣魚台主權爭議嚴重影響中日兩國規模高達三四○○億美元的貿易關係。

釣魚台衝突發生，日本對中國汽車的出口銳減八二％，汽車零件出口也下滑二八．一％，今年第三季中國經濟有觸底跡象，但是沒有跡象顯示中國消費者有停止抵制日本汽車的現象。出口衰退，加上內需不振，日本經濟受到險峻的調整壓力。

不過，作為經濟櫥窗的日經指數，從十一月十三日的八六一九．四五點卻強勢上漲到九五八四．四六點。今年以來日經指數上漲一二．八％，不但超越頻頻下跌的中國股市，也比韓國、台灣表現更出色。春江水暖，股市先知，股市似乎預告日本經濟走到了轉折點。

觀察日本經濟，日圓可能是十分重要的指標，從全球經濟戰略來看，八五年的《廣場協議》造成日圓的強升，日圓大升值是八○年代的大事。當時日本經濟力橫掃全球，美國知名學者傅高義的大作《日本第一》傳誦全世界。但就在此一關鍵時刻，美國解決美蘇爭議之後，專心在經濟上對付日本，日圓強升不久，日本泡沫隨即吹破。這二十年來，日本經濟不振，背後是日圓升值，日本出口競爭力減弱，造成痛苦的經濟調整。

但是在日本經濟陷入衰退窘境的時刻，東方卻出現中國這條巨龍。中國從七八年鄧小平主導的改革開放，到九四年朱鎔基主導的人民幣與外匯券併軌，然後人民幣貶值，壓縮了東協國家發展空間，中國從○一年加入ＷＴＯ（世界貿易組織）之後快速崛起，如今已成世界大國，並朝強國之路邁進。眼前中國已成美國頭號競爭對手，但日本卻可能再度變成美國最忠實的盟友，這次釣魚台事件或許是重要的試金石。

釣魚台的購島計畫，出自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他迫使民主黨的野田佳彥跟進，並且造成與中國的翻臉，如今石原辭東京都知事，又加入眾議員的角逐，且另組政黨可能與自民黨合組執政聯盟，日本政壇鷹派抬頭，美國也順水推舟，讓中日關係持續維持緊張狀態。

日本成為美國防堵中國崛起前哨站

日本也成了美國防堵中國崛起的重要前哨站，這個時候美國必須回頭加持日本，讓日本經濟重新復活，日圓貶值絕對是重要戲碼，最近我們可以看出一些突出的例子。例如，深陷財務危機的夏普，持續有鴻夏戀傳聞，但是雙方一直敲不定，近日高通入股，美國企業回頭加持日本企業。

八○年代，美蘇爭霸以兩伊戰爭為主戰場，雷根對上戈巴契夫，之後蘇聯大裂解，美國處理了強敵；進入九○年代，歐盟誕生，美國又裂解歐盟；二○○○年以後，統合的歐元大幅貶值，如今又深陷歐債危機，英國不加入歐元，且歐洲深陷主權債務危機，美國下一個對手當然是中國，從這個戰略布局來看，日本的角色可能出現巨大變化。

過去幾年，美國開始用心經營南海，國務卿希拉蕊多次訪問東協國家，經歷了亞洲金融風暴，經濟被邊緣化的東協國家突然奮起。例如，一直以來受困貪汙腐敗的菲律賓，在艾奎諾三世勵精圖治之下，今年股市強力上漲，並創下五七九七．九三點的歷史天價紀錄，菲律賓披索升值，股市上漲，今年菲律賓三個季度的ＧＤＰ成長分別是六．二％、六％、七．一％，經濟成長率直追中國。

彭博預估，今年全世界ＧＤＰ成長最快的國家，亞洲的印尼、印度、卡達、菲律賓、泰國、越南都在榜上，單是東協國家就占了四席。這個現象可以看出東協各國找到好的領導人，加上工資優勢，慢慢從亞洲金融風暴的陰影中崛起。

最顯著的是股市的大漲，這幾年除了越南股市一蹶不振外，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股市都創了歷史新高紀錄，泰國股市也漲到九四年以來的最高點。一一年東協國家股市表現已經很亮眼，一二年又更加搶眼，今年到十二月七日為止，菲律賓股市上漲三二．五三％，泰國上漲三○．二％，在全球表現出類拔萃，印尼股市上漲一二．二七％，馬來西亞上漲五．六九％，新加坡股市今年也大幅上揚一七．四％。東協國家熱力四射，出現九七年金融風暴以來難得一見的繁榮景象。

今年十一月歐巴馬在當選連任不久，第一個國際之旅是訪問緬甸，拜訪緬甸總統登盛將軍，也會晤反對派領袖翁山蘇姬。美國回頭鞏固東協關係，用力很大，東協經濟再起，其實日本受益最大。今年我們到緬甸考察，赫然發現緬甸最大、最有實力的外資是日資，再到東協其他國家，如馬來西亞、泰國、印尼，日本都是這些國家最大的外資，假如東協再起，日本受益會最大。

另一個是中日之間一直有民族情感的問題。八○年代以來，中國搖身變成世界工廠，成為世界的生產基地，但是日商在中國一直不得其門而入，日資企業努力打入中國市場，卻都屢遭挫敗。這次釣魚台事件，也成了日資撤出中國生產基地的最後一根稻草，而日本也成了美中新關係下，牽制中國最重要的角色。

從國際大戰略來看，中國崛起後面臨最大挑戰，恐怕是來自美國的壓力，經過改革開放的三十年發展，中國的經濟力迅速提升，但是工資水準也跟著水漲船高，人民幣已快速升值到六．二二一兌一美元左右，中國的「低價優勢」不再。從一一年起，一向成長迅猛的中國ＧＤＰ，已出現連續七個季度下降的局面。中國經濟大調整格局已成形。

日本經濟與日圓走勢將有大變化

為了化解經濟下滑的壓力，習近平與李克強組成的新領導班子，一手用力打貪腐，一手推動城鎮化的改革。李克強已公開指出城鎮化是未來幾十年中國發展的最大契機，這個題目會貫穿十八大到十九大的改革主調，成為中國推動成長及化解美國圍堵的重要成長元素。

所以，以此來看一三年的世界經濟，美國仍然要面臨對富人加稅、解決財政懸崖的問題，歐洲則身陷歐債危機，亞洲可能又有新變化。其中，日本經濟及日圓走勢可能有出乎意料之外的變化， 日圓若回到九十兌一美元大關，甚至朝一○○日圓方向變化，日本的出口產業將士氣大振，最近具代表性的Fast Retailing（UNIQLO）股價又再寫下一九四二○日圓新天價，日本汽車股及出口類股股價顯著上揚，加上沉寂二十年的日本地產股紛紛由谷底回升，日本似乎有了巨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