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幾年,中國的人民幣匯率(名義匯率)會小升,而工資(實際匯率)則可能會大升。
工資的大幅抬升,加上城鎮化建設,勢必造就出一批新的消費者,對低端消費的拉動作用尤其明顯。
隨著出口的全面復甦,人民幣匯率升值的可能性日漸增加。由於擔心熱錢的大量湧入,人民幣一次性大幅升值的機會不大。相反地,北京恢復危機前那種「小步緩升」模式的可能性較高,伴之以擴大匯率的浮動區間。我預計人民幣今年兌美元升值三%,明年再升三%至五%左右。
沒有單純受惠受害 影響企業獲利因素不僅匯率一項
短期,受惠人民幣升值的產業,主要集中在三大種類。第一種是借了大量外債而收入來自人民幣的投資密集型企業,如航空業、發電業;第二種是受惠於熱錢流入的資產種類,如房地產業;第三種是原物料進口企業,人民幣升值增加了它們的購買力。而出口業明顯是人民幣升值的最大受害者。
不過,我並不認同簡單地分離出人民幣升值的受惠及受害產業,以此進行股票投資。首先,人民幣升值幅度並不大,今年升幅可能遠遠低過許多其他新興貨幣,對企業短期獲利的影響未必很大,升值的市場炒作意義似乎更大。
其次,各個產業受不同因素的影響,匯率只是影響其盈利前景的其中之一。如航空業受惠於匯率升值,但油價上升對它們的成本影響更大;電力企業支付外債的成本下降了,但在通膨下也許它們無法提高電價。熱錢流入對房地產是有利的,但是不要忘記政策打壓的風險。人民幣升值的確增大了進口企業以美元計價購買原物料的購買力,不過商品價格近來漲得更猛。
匯率升值不利於出口,然而全球範圍的訂單復甦卻是很大的利好,我認為一個全球性的貿易復甦已經展開,勢頭之猛、範圍之廣會令市場吃驚。
在我看來,人民幣升值的真正市場意義,在於中國經濟的結構性轉型勢必加速;這是美國消費模式破產後的必然結果,是全球貿易重新洗牌的折射。胡錦濤最近強調勞動者的尊嚴,這是他和諧社會理念的一部分,暗示著低端工人的工資、福利可能有一波較大的上漲。
在工資問題上,北京的立場最近似乎有重大的改變。過去為了保持出口競爭力,各級政府盡量抑制工資的上漲;現在不同了,人民幣匯率上漲無可避免,如果按照美國的要求讓人民幣匯率大升,出口競爭力下降,貿易順差減少,出口訂單流向第三國,受惠的可能是墨西哥、馬來西亞工人。與其如此,不如放手允許漲工資,同樣是競爭力下降、貿易順差減少,但是受惠者是中國工人。
工資上升,其實是實際匯率的升值。我認為中國的人民幣匯率(名義匯率)在今後幾年會小升,而工資(實際匯率)則可能會大升。這個政策趨勢恰恰遇上農民工供應的短缺,一般估計今年沿海各省至少會出現六百萬農民工缺口,而且勞工緊缺將由出口製造業向服務業蔓延。今明兩年,農民工工資起碼每年上漲一五%至二○%,之後升勢還會維持。這對中國的出口製造業,是一個長期性、結構性的威脅,提高生產力、增加出口含金量、開發新的出口品種和產業,已經是不得不為的了。
拉高工資 降低人民幣升值壓力並增加內需
在另一方面,低端工資的持續大幅抬升,加上城鎮化建設,勢必會造就出新的一批消費者,對低端消費的拉動作用尤其明顯。中國經濟轉型能否成功,取決於在目前已有的五億人城市消費者之外,能否打造出另一個新的五億人消費者。農業稅的取消、戶籍制度的簡化、基礎設施修到農村,都是達到這一目標的重要政策舉動,但是歸根到底還是需要讓這些人找到新的工作、找到新的歸宿,並且收入能夠不斷上升。
我認為這是艱鉅的任務,但也是經過努力可以完成的任務。通過增加低端工資,令實際匯率升值來刺激消費,是中國經濟政策的一個新動向。這對消費是長期利好的因素,是中國經濟增長的新引擎,經濟轉型的新動力,也是新一輪通貨膨脹的源泉之一。
名義匯率上升,是一個故事。實際匯率(即工資通膨、資產通膨)則可能成為影響中國經濟長期發展方向的重要因素。中國已進入實際匯率上升的集中爆發期。
陶 冬
現職:瑞士信貸董事總經理
學歷:美國猶他大學經濟學博士
經歷:香港寶源證券高級經濟分析師及中國研究部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