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你的呆存款　找到好投資

四月十三日，現年六十九歲的前匯慶汽車總經理江武雄，人正在高雄觀光。對他而言，能夠到處旅行是退休後最大享受，也是每年花費最高項目；他說近兩個月來對物價報導特別有感觸，看著物價一直漲，但利息卻不到一％，說著說著嘆了口氣：「這輩子從沒看過利率這麼低」。

匯慶汽車為TOYOTA在台總代理和泰汽車轉投資的公司，江武雄二○○二年退休時領了七、八百萬元退休金，從此和太太靠退休存款過活，「股票靠不住，太浮動了，境外基金要算匯率，很不實際」，兩夫妻唯一的收入項目是利息。

○二年退休時，銀行的一千萬元存款，每年大約可領二十二、三萬元利息，現在卻是剩下不到八萬元。利息越來越薄已經很糟糕了，竟又不敵通膨，每隔一兩年就來個負利率（銀行利率低於通貨膨脹率），而且持續長達一、兩年。

以退休那年為例，實質利率（銀行利率減通貨膨脹率）還可以是正的一．五％，代表一千萬元存一年後，除了可以保住原始購買力，還可來趟十五萬元的歐洲行；近年卻因實質利率走低，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

他和太太每月生活支出約五萬元，一年下來要六十萬元，一千萬元存款大約可支應十六年的生活支出；不過負利率時代來臨，以負一％簡單概算，一千萬元一年後購買力只剩九百九十萬元，不但歐洲行沒了，還一下子吃掉兩個月的生活費。

因為負利率的影響，收入大為減少，且觀察未來，利率有可能長期處於低檔狀況，他不得不改變生活方式，例如，平常每年出國二、三趟，現在就改到國內觀光，另外，周末上館子用餐的次數也逐漸減少。

實際上，負利率的影響不只是想靠利息收入的退休族群。今年三十三歲的「花道家」網路花店行銷總監周盈伶，每年總會想辦法擠出時間，出國玩個兩、三趟，不僅如此，住宿時她會刻意挑選高級飯店。以去年為例，她選擇到菲律賓長灘島度假，雖然五天兩萬元即可成行，但因講究居住品質，她願意多花一倍的錢。

今年三月，周盈伶和工程師男友結婚，經過一番討論，熱愛旅遊的兩人最近做了決定：「不能再這樣玩下去了，未來一定要減少昂貴旅程的花費。」

至於原因是？「央行三月底沒升息，負利率可能會維持很長一段時間，讓我開始思考節流的問題。」周盈伶說。

六十六年次的周盈伶，目前月薪六萬元，丈夫七十年次，月薪五萬元，去年十一月訂婚時，買了市價一千萬元的房子，貸款八百萬元，還款期限十五年，每月得還本息五萬元。儘管每月房貸支出占兩人薪資比重達四五％，但當手頭有閒錢時，他們卻選擇先把錢拿去做投資。

錢愈存愈薄　放在銀行成了「呆」存款

周盈伶說，目前房貸利率不到二％，不必急著還；不過，錢擺銀行，利息會被通膨吃掉，「投資雖有賠錢的風險，但若不積極投資，退休金鐵定會不夠用。」

花錢、省錢、借錢、還錢、賺錢、賠錢，對於「錢」的事，周盈伶的觀念幾乎可說是一夕轉變，而這樣的轉變，就是圍繞著「負利率」三個字而來。

負利率是什麼？它有什麼威力，何以完完全全改變一個人的金錢觀？

說穿了，負利率就是一個最簡單的數學減法：放在銀行存款生利息的幅度減去物價上漲幅度，若結果是負數（實質利率為負），代表錢愈存愈薄。在這樣的情況下，放在銀行裡的錢簡直可以用「呆存款」來形容。

今年二月起，台灣已經陷入了負利率危機，以一個月期存款牌告利率為例，五大銀行目前年息○．四七％，若與主計處二月估計今年全年ＣＰＩ(消費者物價指數)上漲一．二七％相比較，負利率達○．八個百分點，代表一百萬元存在銀行一年後，只買得起九十九萬兩千元的商品與勞務，表面上還是有利息，實際上貨幣的購買力卻下降。

利率低、物價漲　台灣過去十年負利率出現頻率大增

在台灣，負利率幾乎已經成為一種悲情的常態。翻開央行與主計處資料，我國在第二次石油危機之後，迄今將近三十年時間，不包括現在，一共出現兩波負利率，時間落點全集中在過去十年。

若從二○○四年六月，存款實質利率首次由正轉負開始算起，截至一○年三月，台灣共有三十八個月處於負利率，三十二個月處於正利率，負利率的時間比正利率還長。

永豐金控首席經濟學家黃蔭基表示，台灣近十年出現負利率的頻率大增，可從兩方面解釋。在國際因素部分，原油價格從○二年每桶二十八美元漲到○八年的一四七美元，漲了五倍，同期間鎳漲六倍、鉛漲七倍，原物料漲勢凶猛帶動進口物價攀升。

另一個原因為，台灣經濟從高度成長邁入中度成長，民間投資與消費不振，銀行體系資金貸放不出去，游資過多的結果就是「利率低、物價漲」，也就形成了負利率的兩大基本要件。

糟糕的是，在可預見的未來，這樣的經濟情勢恐怕不易改善。花旗銀行首席經濟學家鄭貞茂表示，台灣近十年來始終被內需不振的問題困擾，央行因而必須維持較為寬鬆的資金情勢，他認為，投資不振只是表象，背後原因為大家對台灣沒有信心，希望未來能有所改善。

依據主計處資料，台灣目前的負利率約達○．八百分點，但如果進一步分析，會發現實際情勢恐怕比主計處預估的還要嚴重。國內例行發布經濟預測的民間單位有四家，過去三年來，預估值與實際值最接近、預測準確度最佳的台灣經濟研究院就表示，我國今年全年ＣＰＩ漲幅將達一．八％。

台經院景氣預測中心主任陳淼表示，景氣復甦力道比預期快，原油價格快速上揚，主計處估第一季原油均價七十三．七美元，第二季七十六美元，全年不超過八十美元，但原油期貨最近已升破八十五美元，加上美元下半年走弱，油價漲壓大，主計處對通貨膨脹率的一．二七％預期數字顯然太過樂觀。

退休金缺口擴大　年輕世代退休規畫的壓力倍增

陳淼表示，我國央行降息時像老鷹、升息時像鴿子，就算今年六月開始升息，而且官方利率每次都升一碼，但因為銀行利率實際上只會調升○．一到○．二個百分點，一個月期以上存款實質利率要由負轉正，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九月。

台灣似乎已邁入一個負利率出現頻率增加的長線經濟結構，首當其衝莫過於退休金，這對於年輕世代影響最大，這些人才剛要開始累積退休金，就得三不五時與負利率共存。

據本刊委託宏利人壽計算，假設每月薪水六萬元，四十歲開始存錢，存到六十歲，六十一歲起希望每月領五萬元，一直領到八十歲，當他長期處在「一年期平均存款利率七．一二％，ＣＰＩ漲幅二．八二％」的年代，每月須存一五一七五元，才能達到目標(見89頁退休金試算對照)。

這是九○年四月到二○○○年三月的經濟情勢，當時完全沒有負利率問題，存款實質利率平均每年達四．三％，只要把每月收入的二五％存銀行，就可達到退休目標。

不過，倘若長期處在「一年期平均存款利率二．二四％，ＣＰＩ漲幅○．九九％」的年代，也就是負利率時代，每月須存三五○六三元，才能達到上述相同目標，等於每賺一百元，就得存將近六十元，壓力多了一．三倍。

負利率除了衝擊退休缺口，另外還有兩個不利影響。合庫董事長劉燈城指出，經濟成長由「消費、投資、政府支出、進出口」四根支柱構成，當金錢的增值速度變慢、購買力降低，理論上民眾的消費意願也會降低，不利經濟動能。

此外，劉燈城表示，近年來國內金融詐騙案件增加，也與實質利率偏低的大環境因素有關，民眾為了取得比存在銀行還高的報酬，會有誘因去嘗試各種投資機會，受騙上當的件數連帶增加。

受負利率影響，會讓鈔票的購買力降低，連帶地使消費動能下降。

負利率頻敲門　到底該積極投資還是保守理財？

當負利率成為可預見的經濟趨勢，就連擁有「感性腦袋」的知名音樂家也難免跟著緊張起來。五十年次的大提琴家張正傑就說：「錢放銀行一定死！」眼看近十年來，實質利率接連幾次正轉負，他開始控制存款水位不超過八百萬元。

張正傑說，他目前手邊有十支左右的基金，偏好單筆扣款，今年還加碼中國、新興亞洲、拉丁美洲等股票型基金，合計基金投資超過兩千萬元。秉持不貪心原則，只要一○％到一五％就獲利了結，近五年平均每年報酬率約六％。

三年多前，他還在台北市ＳＯＧＯ百貨忠孝館後面買了一棟三十坪的老公寓，向銀行貸款一千多萬元，分二十年攤還，目前每月繳房貸將近兩萬元，占每月收入約一成。由於房貸利率不到二％，雖有十足能力還房貸，還是寧可把錢拿去投資。

張正傑理財有道，這棟每坪近三十萬元買入的公寓，目前已增值到每坪四十幾萬元，他準備伺機脫手，然後把賺的錢用來投資歐元、美元等外幣，以及高現金殖利率股票。

由於經常到歐洲演出，張正傑對歐元特別有感覺。歐元從去年十一月開始，由一歐元兌四十八元台幣，一路崩跌到目前快逼近四十二元，張正傑對德國很有信心，相信歐元絕對不會崩盤，秉持危機入市原則，早在歐元跌破四十三元時，分批買進等值三百萬台幣的歐元。

他希望歐元能繼續跌到四十一元，只要跌破四十二元，就會再分批買進。因為關注歐元，他連帶注意起美元，如果新台幣近期升破三十一．五元，也會分批進場，他已選定進場區間，準備在三十一．五元到三十一元價位，分批買進三百萬到五百萬台幣的等值美元。

除了外幣投資，張正傑今年也頗注意高股息股票。金融風暴的經驗讓他覺得，股票漲跌比基金淨值起落還透明，電視一打開就知道跌多少，對像他這樣工作忙碌的人來講比較好管理，只是台股目前價格已高，希望大盤回跌至七千點左右再開始布局。

相較於張正傑的積極理財，六十一年次的台灣勞工陣線祕書長孫友聯則以保守姿態因應負利率。台大社工系、陽明大學衛福所畢業後，孫友聯在勞陣一待就是十五年，目前月薪四萬八千元，太太在全國產業總工會當副祕書長，月薪四萬二千元，兩人目前每月繳房貸一萬四千多元，占月薪一六％。孫家每月最大支出除了一女一子近兩萬元的教育費，另外就是每半年繳一次的保險費，一家四口目前有六張保單，三張儲蓄險、兩張壽險、一張醫療險，每年保費十七萬多元，占夫妻月薪一六％，和房貸差不多。

相對於積極理財的張正傑，孫友聯則表示，他們對股票、基金都不熟，因此完全沒碰，主要投資工具為小孩子的儲蓄險，只要預定利率比定存高一點就買。孫家每月若有多餘收入，包括薪水、稿費、兩個月年終獎金等等，都會放到房貸專戶，等累積一定金額後，就拿去還房貸，保守理財下，才可以高枕無憂，「不必擔心哪天失業了沒錢繳房貸。」孫友聯說。

整體來說，負利率的最大威力，在於它逼得每個人都得開始思考怎麼「讓錢動起來」，無論是尋常的上班族夫妻、定存退休族、正在想像未來的年輕學子、感性重於理性的音樂家，或者是安分守己的小家庭，都正面臨一場鋪天蓋地的負利率對抗戰，目前看來，這是一場無可避免、愈形激烈的長期抗戰，你，準備好了嗎？

負利率不僅影響一般人，也衝擊慈善基金

負利率影響所及，除了一般人的資產，連慈善事業都無法倖免。

以肝病防治學術基金會為例，1994年成立時，一年期存款利率還有約7％的水準，以一千萬元的基金額度計算，每年的收入就有70萬元；然而到現在，銀行定存利率不到1％，每年的孳息只剩10萬元不到，收入大受影響。

「我們現在的收入只能靠募款，」基金會人士表示， 近幾年，甚至還有病患家屬把葬禮收到的奠儀捐給基金會，平日巡迴全國舉辦的免費肝病篩檢活動，也盡量與當地的扶輪社或獅子會合作，以爭取贊助，「利息已經那麼低了，當然只能自己想辦法，」她說。肝病基金會的窘境，不過是冰山一角，大部分慈善基金會收入，也都受到負利率的嚴重衝擊。（蔣士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