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取代東歐成為製造業新重鎮

柏林圍牆垮了以後，日本住友電氣跟著一群汽車供應商的行列，在歐洲東緣設立低成本廠房。從波蘭到保加利亞，住友不斷擇地建廠，迄今它在東歐已經擁有十二處製造設施。但現在，住友正將生產重心南移，遷往摩洛哥坦吉爾（Tangier）港，與突尼西亞北部的包沙蘭（Bou Salem）。

住友說，由於東歐製造成本高漲，想獲利越來越難。相形之下，在北非設廠，不僅工資成本比較低廉，樂於效力的人力資源也充沛無缺。

忙著進駐馬格里布地區的公司，不僅住友而已。馬格里布（Maghreb）是位處地中海南岸的帶狀區域，包含摩洛哥、突尼西亞、阿爾及利亞與利比亞等北非四個開發中國家。過去五年來，以摩洛哥與突尼西亞為首，這個人口八千四百萬的地區吸引外資逾三百億美元，外資項目從汽車與航太廠房、到五星級遊樂設施，到跨國業者客服中心，林林總總，包羅萬象。

就連久遭國際舞台排斥的阿爾及利亞與利比亞，也開始復甦停滯已久的經濟，開放外資的挹注。此外，由於俄羅斯政情動盪，地中海海底管線開通以後，阿、利兩國已成為歐洲不經由俄羅斯，取得天然氣供應的重要來源。摩洛哥國王穆罕默德六世（Mohammed VI）的經濟顧問安德烈．艾祖雷說，馬格里布四國「政情差異極大，但都步入正軌，朝同一方向前進」。

儘管全球經濟如今混亂不堪，阿拉伯文意即「日落之地」的馬格里布，卻很可能繼續擴展。根據預測，突尼西亞今年有三．七％的經濟成長，利比亞的成長將超過五％。專門分析投資風險的顧問業者Euler Hermes，現在認為突尼西亞與摩洛哥，比匈牙利、羅馬尼亞與保加利亞安全。Euler Hermes分析師安德魯．艾金森說，馬格里布「當然難免遭到經濟衰退的負面影響，但它夠強，生存沒問題」。
 

友商的政府

馬格里布擁有顯然優厚的條件。它位在歐洲後院：坦吉爾隔直布羅陀海峽與西班牙相對，距離僅有八哩。馬格里布四國政府政情相對穩定，對商業的態度也友善。此外，它廉價，工廠工人月薪平均只得一九五到三二五美元。相形之下，法國汽車製造業者雷諾設在羅馬尼亞的工廠，得付工人平均六七一美元的月薪。

有鑑於這些數字，雷諾選在坦吉爾建造一座規模最大的裝配廠，自不足為奇。這座工廠可望雇用六千名工人，摩洛哥官員說，日後它吸引供應商進駐，能進一步創造三萬五千個就業機會。

雷諾執行長卡洛斯．高森說，儘管這波全球危機使廠房的開工延宕一年，但雷諾建廠的承諾不變。他說，這座工廠將製造低成本的Logan車，銷售馬格里布與其周邊地區，「我們對這些市場很樂觀」。

歐洲航太業也對這個地區的前景充滿信心。空中巴士（Airbus）計畫斥資七千六百萬美元，明年在突尼西亞建一座員工一千五百人的廠。航太業供應商已在馬格里布雇了一萬多人，製造機身金屬板、高壓管等等零組件。

以法國Safran集團為例，它已在當地建了六座設施，雇用近一千四百名員工。在它設在卡薩布蘭加（Casablanca）機場附近的一座廠房，身著白服的女員工小心翼翼，將電線編成電纜，供波音與空中巴士噴射機使用。這項與波音以及摩洛哥皇家航空公司（Royal Air Maroc）合資的企業，有員工六百人，平均月薪為三一五美元。它的員工每周工時四十四小時，比歐洲大部分地區長了許多。由於沒有工會，工廠經理為趕訂單而要員工加班時，也容易得多。Safran的摩洛哥營運負責人哈米．艾安達洛西說，「不僅在工資上，我們在彈性與反應能力上也具有競爭力。」

卡薩布蘭加堪稱馬格里布活力的象徵。這座因韓福瑞．鮑加（Humphrey Bogart）「北非諜影」（Casablanca）一片而聞名的城市，與片中所述那種黃沙滾滾、法治蕩然的城市景觀早有天壤之別。

一流的人才

今天的卡薩布蘭加，是個人口四百萬、欣欣向榮的都市。一棟棟辦公高樓俯瞰著舊市區；在市郊，一座稱做Casanearshore、龐大的辦公樓建築群即將落成。幾家跨國公司，如戴爾（Dell）與法國巴黎銀行（BNP Paribas），將用這座建築群作為客服中心，或用來進行後台財務管理作業（北非原為法國殖民地，法語人才很多，這是巴黎銀行極力進駐的原因）。

摩洛哥與突尼西亞重視教育，培養了眾多技術工人，是跨國業者看上北非的另一原因。世界經濟論檀（World Economic Forum）將突尼西亞的數學與科學教育品質名列全球第七（美國排名第四十八）。摩洛哥在亞特拉斯山脈辦了一所美式大學，全部課程以英文教授，學生至少得在海外留學一學期。

這種投資為馬格里布青年造就了機會。法國娛樂業者Ubisoft在卡薩布蘭加設了一家設計工作室，有八十五名員工，自稱電玩迷的馬坎是其中一人。馬坎沉浸在遊戲軟體研發的世界，樂此不疲。他陶然自得地說，「我為熱情而活」。

但只要離開卡薩布蘭加，驅車數哩之遙，景觀全非。映入眼簾的是塵土飛揚的村落、是驢車，最後還有占馬格里布總面積四分之三的撒哈拉沙漠。與柏林圍牆瓦解時的東歐相比，馬格里布的開發遠遠落後。馬格里布最窮的摩洛哥，平均每人國內生產毛額只有四千美元，遠不如歐盟最窮會員國保加利亞的一萬三千二百美元。摩洛哥國民識字率僅五二％，也與保加利亞的九八％以上不可同日而語。

摩洛哥國王穆罕默德與突尼西亞統治者班．阿里，已經推動公司私營化，放鬆勞工法規，但在改革之道上，他們還有漫漫長路要走。前美國駐摩洛哥外交官、在卡薩布蘭加開了一家餐廳的凱西．克里格說，「貪腐、裙帶關係、心胸狹隘的嫉妒」在這裡很猖獗。

至於利比亞與阿爾及利亞兩國的經濟，雖因英國石油、荷蘭皇家殼牌與艾克森美孚等巨型石油業者投資，而有長足進展，但要走的路更遠。

雖說存有這許多變數，馬格里布似乎具有熬過這場經濟風暴的相對優勢。與東歐不同的是，它不依靠外債。聯合國資料顯示，進入馬格里布的外資去年跌了五％，但相較於中東地區二一％的跌幅，這數字還不差。花旗在摩洛哥、突尼西亞與利比亞地區的負責人詹姆斯．摩洛說，「我們見到一些外資項目或延後、或縮水，但公司若想分散風險，馬格里布是下一個合理選項。」
（By Carol Matlack and Stanley Reed）

阿爾及利亞也在開放

—— 儘管限制仍多，投資人正邁開大步
在首都阿爾及爾（Algiers）一條泥濘小街的一棟6層樓建築中，納迪亞·德拉法與馬哈麥·艾阿沙早已習慣了趕夜工。兩人是埃及El Sewedy電纜公司的代表。阿爾及利亞計畫推出總額1900億美元的能源與基礎設施項目，而El Sewedy決心分一杯羹。兩年多以來，兩人為了建廠，幾乎一睜開眼，就忙著找地點、申辦設廠許可、找包商。儘管這一切行來苦不堪言，但一座設在首都以西約100哩、造價5000萬美元的新廠即將在今春全力運轉，生產電纜。El Sewedy的阿爾及利亞業務負責人艾阿沙說，「你必須學習這裡的系統，並且表現出你要投資才行。這裡有很大的需求。」

幾家公司正計畫打開這處潛在商機豐厚的新市場，El Sewedy是為這些公司打頭陣的尖兵。直到不久以前，阿爾及利亞對國際企業而言，幾乎形同禁區。如今，外商儘管仍在這裡遭遇層層障礙，但他們在農業、能源、銀行、發電等等領域的探索已經頗有進展。Cevital總裁伊沙德·雷布拉德說，「我們的國家百廢待舉。」Cevital是阿爾及爾的一家財團，市值20億美元，業務從食品加工到建築，跨越多項產業。

半世紀以來，阿爾及利亞一直動盪不堪。1962年，一場血腥的獨立戰爭結束了法國在當地的殖民統治。之後在1990年代，與回教左派份子的惡鬥，使10萬阿爾及利亞人喪生。到1999年，阿迪拉濟茲·布提利卡（Abdelaziz Bouteflika）在軍方介入下當選總統，政府漸居上風。極端派勢力雖仍構成威脅，但布提利卡已經重建安全，一方面他也力促阿爾及利亞不再仰賴石油與天然氣出口，多方發展經濟。

布提利卡的努力，使阿爾及利亞經濟態勢脫胎換骨。近年來，年成長率平均幾近5%，外匯儲備也暴漲到約1400億美元。它擁有的410億桶油藏，雖誘使石油業大廠如英國石油、ENI與Anadarko石油（APC）等紛紛進駐，但在其他領域投資阿爾及利亞的外商也不在少數。法國巴黎銀行已在這裡設立分支，有員工500人。法國水泥業者Lafarge也在阿爾及利亞擁有兩家大廠。Lafarge說，由於新道路與公寓的建案不斷推出，今年業績成長將達5％到10％。埃及電信大亨納尤·沙維利斯（Naguib Sawiris），在2001年取得行動電信執照。現在，他在阿爾及利亞的電信網Djezzy雇了4000名員工，去年營利近20億美元。他說，一旦阿爾及利亞「進一步開放，它會真正起飛」。

反對外商「投機」

阿爾及利亞城市的變化有目共睹。置身首都阿爾及爾，以及首都以西200哩的歐蘭市（Oran），感受到的不是回教國度，而是更具法國風情的文化氛圍。在歐蘭市著名的Melomane音樂俱樂部，從chaabi（一種阿爾及利亞民俗樂）到法蘭克·辛納屈（Frank Sinatra）的〈我的方式〉（My Way），都是樂隊演奏的熱門曲目。阿爾及爾瀕臨一處廣闊海灣，一棟棟優雅的白色石造建築居高臨下、俯瞰海灣。市內小巷縱橫，沿街多得是法式小餐廳，與有著神祕美感的小酒館。

問題是，布提利卡可能不再歡迎外國人。去年8月，顯然為了維繫軍方與情報首腦們的支持，布提利卡頒行對外資設限的新法令，規定阿爾及利亞人必須在新企業占有多數控股。

面對當前的經濟衰退，阿爾及利亞擁有財務狀況良好的優勢。由於外債僅有約40億美元，它能在今後一年進行基礎設施現代化，能興建數以萬計的公寓與住宅。阿爾及利亞商界人士說，今年成長率雖然會較去年的5％遲緩許多，但阿國經濟仍將持續擴展。

阿爾及利亞的挑戰仍然嚴峻。頗令商界人士惱火的是，官僚體系對合法活動多所刁難，對非法進口，或雇用無照員工的事卻不聞不問。美國大使館估計，黑市占阿爾及利亞經濟的一半；商界主管也怨聲載道，說官僚向他們施壓索賄。阿爾及利亞果汁製造商Rouiba的執行長史利說，「商業環境非常困難，但這裡有巨大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