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台灣的北大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教授霍德明,三月底在中國股市一片低迷聲中,公開反對調降交易印花稅來救中國股市,結果引發中國股民的大肆撻伐,但霍德明堅持學者論政的精神,毫不退讓。
四月一日,上海股市出現恐慌性崩盤,綜合指數跌回一年前的最低點,中國券商和上億股民普遍希望政府調降股市交易印花稅(買賣方各徵收千分之三)來挽救股市,但霍德明卻在報上公開表示:「堅決反對用調降印花稅來激活股市」、「一般中小投資者自己要保護自己,就是當你玩得起就玩,玩不起的人怎麼能讓政府來保護呢?」此言一出,立即招致輿論幾乎一面倒的撻伐,在某些網站上,有高達十五萬人次的網民批評霍德明,有些激烈言論甚至對他人身攻擊。
只是面對排山倒海的批評聲浪,霍德明不但不為所動,反而又在網站上貼出反駁文章,標題就是「再說一次,我堅決反對下調印花稅救市」。
霍德明的老同事、政大金融系主任江永裕說:「這就是霍德明,擇善固執。」
過去在政大任教並擔任經建會長期資金審議委員時,霍德明就曾公開反對政府二次金改。
對於此次發言招致的巨大反彈,霍德明仍表示,他不會改變當初的講話。若要政府出面挽救股市,前提必須是股市的衰退已經危及金融機構,像美國聯準會最近的救市動作,就是因為有幾家重要的金融機構已經瀕臨破產,即便如此,聯準會還是被批評過分維護券商利益。九五年,台灣政府出面救國票,也是因為擔心國票案危及整個金融系統。
其實中國股市最近的衰退與證交稅的高低並沒有直接關係,像去年五月二十日,證交稅從千分之一調升到千分之三,上證指數只用了六天的時間,就又回到先前三千四百點的水準,並於去年十月十六日,衝到六一二四點的歷史新高。
最近中國股市的回檔,霍德明認為,只是受到亞洲股市回檔的拖累。他之所以堅持不能調降證交稅,主要還是希望中國股市能擺脫「政策市」這種不良運作形態。
中國股市的漲跌,長期以來受到政策的影響最深,可說政府叫漲就漲,叫跌就跌。有一句順口溜最能形容這一特色:「中國股市無熊市,也無牛市,只有豬市(前總理朱鎔基),而股民被政府耍,又叫猴市。」
二○○六年,霍德明帶著還在上小學的孩子,舉家搬遷到北京,放棄在政大金融系十五年的年資,而且當時他已年過半百,政大金融系的同事都很驚訝他的決心。
霍德明還記得以前在台灣替一群銀行界經理上在職進修課,讓他震撼的是這群曾經是高考千中選一的人才,經過十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最後竟然退化到不求長進的地步,而他不願走上這條路。
中國經濟的奇蹟式成長,為霍德明找到另一個學術舞台。
中國現代經濟學研究雖然還在起步階段,但是「一塊血淋淋的肉,看起來可怕,卻可以任由大廚烹調;若是一道已經做好的菜,除了直接端上桌子外,廚師沒有什麼可發揮的。」很多人以為北大以「高薪」挖走了霍德明,但五十歲的他,卻是因為自己的學術年齡已經到了要突破的關鍵階段,才選擇中國作為學術舞台。
二千三百萬人的台灣經濟奇蹟,世界經濟學家可能不會重視;但占全球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國經濟奇蹟,世界經濟學界可就不能忽略了。霍德明說,他就站在中國這個經濟學的新大陸上。
霍德明一九七七年大學畢業後隨即赴美繼續深造,並曾在美國大學任教;回台任教期間,同時擔任政府的財經諮詢工作。這種年齡及學經歷,正是大陸大學目前最缺乏的人才,因為一九六六年開始的十年文革,讓中國中斷了十年大學教育。
目前擔任北大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副主任的霍德明,正是因為到中國發展,才有機會接觸到世界頂尖的經濟學者,像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一年一度與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NBER)合辦研討會。而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這個組織,聚集了美國最頂尖經濟學者,連美國聯準會主席柏南克(Ben Bernanke)也是其中一名成員。
今年七月,霍德明還將發表一篇已經進行一年半的研究報告,針對過去三十年中國金融穩定,進行定量分析。如果在台灣,根本就不可能對中國金融進行這種深入研究,但在中國,經常可以跟省長們見面,了解他們決策的第一手想法。
由於在美國教書,霍德明遲至一九九○年才回到台灣,錯過了當時有關台灣經濟轉型的論戰;但目前身處於經濟轉型的中國,霍德明找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擂台。
以中國自○五年開始進行的外匯政策改革為例,台灣經驗受到中國政府的最大重視。
有關人民幣兌換美元匯率應該一次升足,還是逐步升值的討論,台灣在三年內升值四成的經驗,以及出現的副作用,如出口衰退、產業外移等情況,就被中國政府引以為鑑。因此,自○五年至今,人民幣兌美元只升值一五%,就是針對台灣經驗的反省結果。
但霍德明在多次與中國官員、學者的內部討論中,也提到日圓緩升造成股市、房市泡沫破滅,導致長達十年的不景氣。人民幣也採取緩升,但已造成中國股、房市暴漲,結果如何?日本經驗或許也應該列入參考。
在台灣期間,與當時的財政部長邱正雄、證交所董事長林鐘雄往來密切的霍德明,在中國,更能感受到中國官方在財經決策中對於學者的重視,中國官員不因為他是台灣學者而有差別對待。
相對於西方學者,台灣學者具有中國文化背景,對於中國問題,會有更深層的體悟。
像是○五年人民幣大幅升值前夕,當時他人正在北京,發現中國媒體突然不再報導有關匯率的任何問題,他憑直覺認為中國政府很快就會宣布人民幣升值,果然兩個月內,人民幣就升值了。那時,他正準備在北京置產,由於有這種直覺,他事前趕忙把外匯兌換成人民幣,省下了不少錢。
年過半百,才在中國從頭開始,但霍德明認為,他選對了時機點,像他這種五十歲的經濟學者正好填補中國文革的空缺;相形之下,四十歲以下的台灣學者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現在要到中國,就必須與中國的海外歸國學者硬碰硬了。
出生:1955年
現職: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教授
學歷:美國Rochester大學經濟學博士、美國Rochester大學經濟學碩士、台灣大學經濟學學士
經歷:政治大學金融系主任、中華金融學會祕書長、富邦金控顧問、經建會長期資金審議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