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認同與否,布希可算是近代美國權力最大的總統。不要懷疑,好好重新回憶這四年來美國發生過哪些大事,造就了一位集行政軍事立法大權於一身的超級大總統。
但是大到什麼程度呢?舉例來看,美國眾議院位階雖在參議院之下,但實權則有過之而無不及。眾議院多數黨領袖(House Majority Leader︶Tom Delay在前一屆任內,因募款過程有些爭議,而接受國會的調查。
過去凡是接受調查的議員都不能出任該職務,等到調查還其清白再行恢復。但是Delay在接受調查期間,執政黨便推動修改規定,讓他即使在調查期間仍不影響擔任多數黨領袖職務,可見共和黨在國會的實力有多大。尤其此事竟然也不見輿論媒體抨擊,顯然共和黨對媒體的潛在影響,令第四權也產生制約機制。
政治勢力操弄媒體司空見慣,但是共和黨最厲害的一手,是此次大選時,有越戰老兵吐槽凱瑞在越戰的英勇事蹟造假;一開始民主黨不以為意,只當是共和黨文宣抹黑的手段。不料共和黨卻在網路聊天室炒作此事,形成熱門話題;等到網路熱到不行,傳統平面媒體也不得不跟進報導。
每當提到共和黨,一般人腦海就浮現一幅景象:一群老頭子在高級俱樂部裡,抽著雪茄、啜著威士忌、數著鈔票。而民主黨給人的印象,則是一群有理想有抱負,認真打拚的有為青年。沒想到這回卻由共和黨引導網路媒體走向,進而打贏選戰。
選後調查顯示,伊拉克問題並未造成明顯的投票傾向,反而是一貫明確的政策目標,才能令選民印象深刻。布希便掌握到這點,九一一後,先打阿富汗,再攻伊拉克,不論對錯,民意的重心都被吸引到這個區塊中。而稅法的改變,是這次選舉引起較多注意的政見之一,也避開了外界將焦點放在共和黨高官貪汙等負面事件上。
連任後,布希明顯將社會安全機制(Social Security)視為未來四年最重要的政策之一。目前美國社會安全最大的問題是PAYG(Pay as you go)——明天退休的人即可以擁有一筆退休金,不論他當初是否有參與退休計畫、提撥退休金準備。
現行政策已經造成財政嚴重壓力,如果喊停,那麼對已經提撥退休準備一段時日,而還未退休者,又形成極大的不公平;前人享盡好處,後人只有付錢的份,也領不到該有的退休金。
另一嚴重的問題是,美國人口年齡比重改變;原本年輕人比重高,由多數人支付少數人的退休金;現在則轉變為少數人支付多數人的退休金,社會安全機制有加速惡化的傾向。而現在不趕快處理,問題會愈來愈嚴重。
布希的論點很能打動民心,即PAYG不能繼續下去,因為對現在的年輕人不公平,以後將沒人賺錢供養;而先前他們所付出的退休準備,未來恐有無法兌現的可能。所以布希提議成立一筆基金,讓基金所賺的錢足以支付未來的退休所需。
為了要有種子基金先行投資,政府得先借貸一大筆錢,據估算,大約要五兆美元才夠,相當於美國GDP的一半。錢從哪裡來?當然是政府發行公債,把籌來的錢放進這個基金裡。其好處是,現行PAYG的機制無法得知,退休基金到底能支付多久;但是若採新制,則政府必須編列預算償債,十分透明,可以真實反映退休金的狀況。
不過這也有盲點,即股市的風險溢酬只計算過去的數字;年輕時可以承受較大的風險,年長時則應採保守態度理財,甚至守住老本。過去五十年股市出現風險溢酬,未來五十年搞不好成了折價。而且五兆美元砸進股市,肯定會買到高價,等未來要把錢抽出來時,又會賣到低價。
還有一種作法,是將退休基金民營化,即將類似401K民間退休金制度移植到政府的社會安全基金制度。民間退休金機制的演化,從固定給付制、固定提撥制,再到401K,風險及退休基金的管理責任則從企業轉到個人。
如果美國開始推動這套新制,將會造成哪些影響?
首先,美債利率肯定要拉得很高才賣得掉,而美國公債有一半是在國外政府及投資者手上,利率一拉高(即價格下跌),持有人將損失慘重;而且美國債務驟增,也將壓低美元匯率,造成海外投資者雙輸,進而影響其外匯收支的穩定。
其次,只要有一部分基金投資股市,便會誘使公債市場的資金流出轉進股市,再推升股市上揚。預料退休基金一定會透過共同基金進行資產配置,而共同基金要買股票也得透過相關業者,未來券商、投資銀行、資產管理公司等的業務量都將暴增。
當然質疑的聲音也不少。政府借錢成立退休基金,這筆債務最後還是要老百姓承受;但是其間大發特發的,卻只有華爾街的大老闆們。同時要發行巨額公債,國外投資者是否願意繼續當冤大頭也是個問題;而美元因為持續看貶,在各國貨幣準備的地位也將下降。
不過在共和黨權傾一時的結構下,該法案即使未能照單全收,至少也有部分能強度關山,因此絕對不能忽略其對未來社會福利、股市及全球資本市場的影響。
布希已沒有連任的壓力,雖然第一任搞得灰頭土臉,但下一任若能讓五○年代以後出生的美國人,仍有退休金可領,將是他留名歷史的重要政績。
台灣沒有健全的社會福利制度,人口老化問題也還不到拉警報的地步,但是仍該應認真探討相關的議題,提早因應高齡化社會的降臨;同時也要更積極促進資本市場的成熟化。
股票雖然好玩,但數百年來的經驗,散戶是永遠的輸家;而對上市公司而言,成交量雖然不小,但是募資還是得往海外跑,股市並未完全發揮資本市場的功能。我們一方面要避免遇上無力支付退休金的窘況,另方面要將人民手上多餘的資金,以正常有效的方式,導入資本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