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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重於愛情的陳燦榮 P.83

螢火蟲重於愛情的陳燦榮 P.83

二十九歲那年,陳燦榮放棄保力達公司高薪業務主管工作,專心投入研究台灣螢火蟲生態。曾經窮到連吃兩個星期的泡麵,卻未曾放棄自已的理想,甚至為了螢火蟲放棄婚姻;說他是螢火蟲痴,絕不為過。

今年三月,陳燦榮才剛出了一本新書《台灣螢火蟲》,但是他並未停下手邊研究工作,和他約訪時,他正好巡迴全台研究各地螢火蟲分布與物種資源情況,對於約訪,他只簡單的說:「大概再過兩個星期才有可能到台北!」

兩個星期後,陳燦榮出現在台北街頭,他一身牛仔褲、T 恤、涼鞋打扮,肩上揹著「吃飯傢伙」──電腦和攝影器材。長年在野外生活的陳燦榮,看起來神清氣爽,一派輕鬆自然。


從小迷蝴蝶 因緣際會研究螢火蟲

說起研究螢火蟲過程,陳燦榮將時光拉回童年。從小就對蝴蝶痴迷,「小時候,覺得自已是蝴蝶化身,認為自已為蝴蝶而生,為蝴蝶而死。」為了研究蝴蝶,他在家裡養蝴蝶,國中時寫下未來理想:「絕了種的蝴蝶讓牠復興起來、稀少特有的種類使牠發揚光大、讓台灣著著實實成為蝴蝶王國。」可見他對蝴蝶痴迷程度之深。

當時,成功高中的老師陳維壽專研台灣蝴蝶,陳燦榮經常到學校向他請教,年紀還小的他,要見前輩陳維壽時心情很緊張,每回都要事先演練好台詞,後來陳維壽老師也成為他從事蝴蝶、螢火蟲研究的啟蒙老師。

從蝴蝶轉而研究螢火蟲,則有一段機緣。陳燦榮說,民國八十年四月,他到苗栗獅潭觀察蝴蝶,卻意外發現整個山谷滿布螢火蟲,仿若鑽石般閃閃發光,身處其中,好像隨時隨地會撞到螢火蟲,自童年後,就不曾看過如此壯觀的螢火蟲,令他驚喜又興奮不已。回台北之後,他去找陳維壽,談起看到萬千螢火蟲的經驗,陳維壽跟他:「你也可以研究螢火蟲」,從此開啟了陳燦榮與螢火蟲的不解之緣。

著手研究螢火蟲之初,陳燦榮翻閱相關書籍,卻找不到任何一本介紹台灣螢火蟲的書,他只好轉而蒐尋日本百科全書,裡面記錄著日本的源氏螢是生長在流動溪水中,他據此研究台灣三種主要螢火蟲:黃綠螢、黃胸黑翅螢與條背螢,卻發現沒有一種與源氏螢一樣。

花了半年時間摸索,方向卻是錯誤的,他決定重新出發,從研究台灣螢火蟲開始,逐步建立台灣螢火蟲資料。此時他已從軍中退伍,服務於民間基金會,一邊從事螢火蟲研究,後來基金會結束,他被延攬到保力達公司擔任業務員,進入保力達之後,不過四個月,就從業務員升為業務主管,被派至高雄開拓業務。

在高雄期間,他白天工作,晚上和假日則到山區尋找螢火蟲,為了方便研究螢火蟲習性,他跟友人租下一個閣樓,改裝成暗房,裝了冷氣、冰箱(讓高山螢火蟲棲息),並做人工水流與花草,總共養了兩百多隻螢火蟲。他有時到棲息地觀察螢火蟲,有時則在暗房中觀察,進行對照研究。


忙於業務疏於照料 螢火蟲之死改變生涯

民國八十四年是他生命面臨最大轉折的一年。那年五月,保力達正好推出新產品──蠻牛,身為業務主管,他連續兩個月每天從清晨忙到深夜,假日也不得休息,根本沒時間去照顧螢火蟲,等到七月工作告一段落,他急急忙忙趕到閣樓,打開門的那一刻,令他永生難忘。

「當我打開門時,聽到冷氣、放冰箱還在動,但是水已經沒有聲音了,泥土龜裂,草都枯死了,兩百隻螢火蟲全數死掉,沒有一隻倖存!」「那一刻,我楞住了!眼淚差點掉下來。」包括特殊物種的螢火蟲全都死掉,令他傷心欲絕,也讓他重新思索未來人生到底要怎麼走。

開始認真考慮到底要放棄螢火蟲還是放棄工作?當時心想「如果放棄研究螢火蟲,等到四、五十歲退休後再來做,到時可能很多事都沒辦法做了,會很遺憾。」陳燦榮不想讓自己年老時才懊悔遺憾,就在家人全力支持下,遞出辭呈,決定專心研究螢火蟲。但是老闆不讓他辭,一直拖了三個月,才正式批了辭呈。

幾年來工作存了一百萬元,陳燦榮拿了九十萬元購買攝影與顯微鏡等器材,剩下的十萬塊做為生活基金,全心投入螢火蟲研究,他靠著自已的摸索,逐步了解台灣螢火蟲生態,在八十五年出版第一本書《螢火蟲之歌》,並獲選為時報年度最佳兒童讀物。

不過,由於長年沒有固定收入,只靠些微的版稅,實在不足以供應生活所需,他的生活一度陷入困境。八十五年過完年,身上只剩下三、四百元,因為沒有錢,他不能出門研究,而且那三、四百元存在郵局,連領都領不出來,就靠著身邊僅存的一點零錢,每天吃泡麵、乾糧,勉強撐了兩周。

後來陳燦榮的二姊知道他的狀況,匯錢過來,並告訴他「這些錢支持你做研究,不用還,這是支持你,不是施捨!」這讓他很感動,同時也更堅持自己所選擇的路,並在家人幫助下,繼續專研螢火蟲。


因螢火蟲結合 也因而分離的婚姻

在陳榮燦研究火蟲過程中,還有一段姻緣,陪他記錄這一切。他與前妻因為螢火蟲結合,最後也因螢火蟲仳離,讓陳燦榮的螢火蟲之路平添幾分無奈與哀愁。

與前妻在高雄認職時,陳榮燦還在保力達工作,請前妻擔任助理幫忙照顧螢火蟲,愛苗在螢火蟲之間蔓延,前妻因著愛情的關係,夜晚陪他到處尋找螢火蟲,平時則幫他照料螢火蟲,一點也不以為苦。

辭職之後,螢火蟲之緣終於有了結果,兩人步上結婚禮堂,不過,除非真的喜歡,否則一般人不可能長期忍受三天兩頭都住野外的生活。陳燦榮幾乎整天都在野外做研究,經常是三、五天在一個山頭,不回家也沒辦法洗澡,吃著簡單的乾糧度日。

很少有妻子可以長期忍受這樣的生活,結婚不久後,前妻就不再跟他上山觀察螢火蟲,也由於他全省到處跑,幾年來一直過著聚少離多的日子,三年多前,前妻生下一女,但是仍然無法適應這樣的婚姻生活,終於在前年主動提出離婚要求。

「選擇走這條路,並不適合婚姻。」陳燦榮坦承說,在兩人理性談判後,還是結束了近六、七年的婚姻,現在他與女兒相依為命,走到哪兒,就帶著女兒跟到哪兒,在荒野中,父女倆就睡在車上,以大地為家,有時去演講,女兒就在旁邊等他。


研究十二年有成 陳燦榮出了三本書

研究螢火蟲十年,陳燦榮陸續出了三本書,第一本書是《螢火蟲之歌》,八十六年出了第二本書《台灣螢火蟲生態導覽》,這算是台灣第一本螢火蟲專書。這本書的出版,奠定了他在螢火蟲研究這個領域的專業地位,知名度逐漸打開,演講的邀約紛至沓來。

今年三月,陳燦榮將過去出的《台灣螢火蟲生態導覽》重新修訂後以《台灣螢火蟲》出版,詳細介紹台灣螢火蟲生態,並收錄了他所拍攝的四十九種台灣螢火蟲圖鑑以及賞螢資訊。現在他除了繼續研究螢火蟲生態之外,還在台南新營進行螢火蟲棲息地保護工作。從事多年研究,他認為,唯有好好保護台灣這塊土地,才會能留下台灣的「寶」。

曾輕窮苦困頓,陳燦榮仍堅持理想,現在他終於可以靠著興趣養活自己與女兒。演講成了他主要收入來源,目前每年演講邀約有兩、三百場,光是暑假就有五、六十場,還有提供螢火蟲幻燈片給學校或雜誌社使用,收取版權費用,估計全年收入大約六、七十萬元,已經足夠他生活所需以及研究支出。

「做自已想做的事,還可以營生。」陳燦榮覺得這是他的運氣吧!曾經有一位從事幼教工作的老闆跟他一起到野外賞螢,這位老闆最後跟他說「你過的生活很奢侈!」他問為什麼?對方回答他:「我們只有休閒才可以這樣過,但是你每天都在休閒。」陳燦榮想了想說:「我的工作地點就是你們的景點。」難怪這位老闆會說他生活奢侈。

幾十年來,台灣生態嚴重破壞,螢火蟲數量愈來愈少,住在都市叢林中的人們,只能靠著回憶想像螢光點點景象,不過,在陳燦榮等人的推展下,這二、三年來國內掀起了一鼓賞螢熱潮,各地也展開螢火蟲復育計劃,未來他將擴大研究範圍,除了螢火蟲之外,同時研究台灣昆蟲生態與自然環境的關係。他堅信,這是自己對台灣這塊土地的責任。

聽完他的故事,彷彿看到黑夜中螢光點點,是一種感動與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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