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縮是金融危機萬靈丹？

二○○八年愛爾蘭泡沫破滅時，政府宣布全面擔保本國銀行，不幸的是，這些銀行資產幾乎都是形同廢紙的房地產貸款債權，等於白白浪費有用資金。儘管銀行業撐下來了，○九年一月盎格魯愛爾蘭銀行還是被收歸國有，同時政府大砍公共預算二十億歐元。愛爾蘭政府還設立國家資產管理局，接受各銀行帳面上的有毒資產。

如今的愛爾蘭已經不得進入國際市場，只能任由國際貨幣基金、歐洲央行、歐盟「三巨頭」的擺布。愛爾蘭歷經一次又一次的撙節，然而我們持續觀察危機和援救之後的經濟發展，實在看不出什麼復甦。

因為有跨國企業避稅的源頭活水，愛爾蘭的國內生產總值隨之水漲船高。但要是以不計跨國企業收入的國民生產毛額（ＧＮＰ）來看，一一年愛爾蘭的經濟表現實為萎縮二．五％。

○七年時，愛爾蘭債務占國內生產總值三二％，歷經三年撙節，現在竟是一○八．二％。愛爾蘭政府從○八年以來已裁減支出二四○億歐元，一三年也計畫再減稅八十三億歐元、裁減支出三十五億歐元。持續撙節的結果，只會變得更糟。

持續撙節 經濟反而萎縮

冰島像是狀況更糟的愛爾蘭。其銀行資產在○七年高達國內生產總值的一○○○％。因此當冰島碰上麻煩時，這就成為所有銀行危機的根源。不過兩者之間還是有個重要的區別。愛爾蘭口口聲聲嚷著撙節、裁減支出並且援救銀行，冰島卻放任銀行倒閉，但採取貨幣貶值、資本管制並支持福利政策等措施。比較這兩個案例，就會知道撙節和援救有沒有效。

冰島○七年平均所得飆升到大約每年七萬美元。在○四至○八年間，冰島銀行業放款每年成長平均將近五○％，銀行業相互貸款，就拿錢炒作自家股票。隨著信貸氾濫，民間消費增加，冰島克朗快速升值。到了○五年，冰島成為全世界民間負債最重的國家。

○八年年底，冰島央行向銀行業放款已達五千億冰島克朗。格林特尼爾銀行再向央行告急，於是央行提供一筆相當於四分之一外匯存底的貸款，吃下該銀行七成五的所有權，等於就是把這家銀行收歸國有。這時候央行早因外匯存底被挖走一大塊而元氣大傷，無法再繼續扮演最後放款人的角色。

○九年十月六日，冰島政府通過緊急立法，可以繞過央行由政府直接接管艱困金融機構。銀行可逕行宣告破產，再由國家接管，但是它們的債務並未被國有化，而是由債券持有人和國外債權人自行承擔。這時國際貨幣基金也被叫來了。

國際貨幣基金提出的計畫直接將重點擺在防止匯率繼續惡化，以避免引發惡性通貨膨脹。接著要求政府實施資本管制，把資金鎖在國內。同時設立三家新銀行來接管國內帳戶和有效資產，也就是破產成本是由銀行債權人承受，而非納稅大眾。

不救銀行 三年浴火重生

冰島債務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率，在一二年時已達九九％，政府並未推行撙節政策，而是在第一年經由資本管制來實施一些擴張政策，接著才施以適當分配的財政調整。大家勒緊腰帶共度難關，不過裁減支出之外，也調升累進稅制，並針對高所得增加課稅，對中低收入家庭則施以協助。

一一年冰島經濟恢復為成長三％，預定一四年打銷預算赤字，並在一六年達成五％預算盈餘的目標。

冰島放任銀行倒閉不僅存活下來，還因為這麼做而成為更健康、更平等的社會。儘管愛爾蘭和冰島都是小國，但兩者相互比較，帶來兩個重要的啟示：第一、當你和撙節劇本背道而馳唱反調，不但活下來了，而且還能恢復繁榮；第二、最重要的是，不要搶救銀行。

（本文摘自第七章．孫蓉萍整理）

大緊縮：
人類史上最危險的觀念

作者︰馬克．布萊思（Mark Blyth）
1967年出生於蘇格蘭，美國布朗大學國際政治經濟學教授，著有《大變革：20世紀經濟思想與制度變遷》等。
譯者：陳重亨
出版：聯經出版（2014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