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納來的小交易員毀了瑞銀百年信譽

九月二十五日，在新加坡舉行的Ｆ１一級方程式賽車「封街夜賽」是個令人興奮的比賽，八萬名觀眾群集在最精華的濱海區，十三位車手開著每輛造價超過六千萬元新台幣的超級跑車，以三百公里的時速，在金融大樓林立的市區飆車，這是亞洲每年花錢最多、聚集最多富豪、最燦爛的嘉年華會。

瑞士聯合銀行（ＵＢＳ）今年投入數千萬美元的贊助金，成為Ｆ１新加坡夜賽，以及中國上海大賽等亞洲賽場的主贊助商，手筆之大，展現ＵＢＳ 對亞洲市場無可挑戰的企圖心，新加坡城裡到處都是ＵＢＳ的廣告與招牌，數以千計的超級富豪搭著私人專機、遊艇、頭等艙從各地湧進，住進ＵＢＳ安排的頂級酒店。

偽造交易  小職員讓百年商譽一夕全毀

就在距離充滿歡笑街頭幾百公尺外，ＵＢＳ辦公室卻充滿冷凝的肅殺氣氛。所有ＵＢＳ董事、最高決策主管都聚集該處，公司特意將三個月一次的全球董事會安排到新加坡舉行，希望在Ｆ１極速衝刺引擎聲中，訂定未來幾年的重大策略。就在一個禮拜前，ＵＢＳ倫敦交易室的三十一歲交易員阿多布里（Kweku Adoboli ），在清晨四點半被倫敦警方逮捕，這名從非洲迦納到英國發展的交易員，偷改公司的內部交易系統，擅做未經授權的交易，造成ＵＢＳ二十三億美元、相當七百億元新台幣的巨額虧損。

阿多布里只是ＵＢＳ上萬名交易員中的一名基層交易員，ＵＢＳ投資銀行在美國康乃狄克州的史坦佛（Stamford, Connecticut） 大交易室，是全世界最大的交易廳，面積三千坪、挑高十二米，每天有超過一兆美元資金進行買賣。ＵＢＳ的交易系統當然也是全世界最嚴謹，層層授權與最頂級的電腦安全系統，確保任何一筆交易都滴水不漏，絕不出錯。這不僅僅是要確保客戶資產、公司資金得到最嚴謹的照顧，更是為了保護這家全球最令人尊敬的瑞士銀行百年商譽。

但是，阿多布里還是在這滴水不漏的防護罩上，偷偷咬破一個洞，他窩在倫敦辦公室一個稱為Delta One的小組，阿多布里交易標的是歐洲與美國的股價指數期貨，以及指數股票型基金（ＥＴＦ），授權部位不大，不需要什麼計量專業，而且必須要對沖鎖定風險，屬於輕微風險的小單位。

手法老套  興業銀行三年前也犯相同錯

前UBS執行長郭儒博，栽在一個毛頭小子手中，匆促下台。（圖片來源：Top Photo）

阿多布里侵入公司電腦交易系統，偽造一個鏡面部位（Mirror position），凡是他進行的交易，表面上看來都是獲得授權、符合內部風險控管值的交易，實際上卻是單邊進出的巨額高風險交易。他在進入交易室（稱為前台）之前，曾經在後勤部門（稱為後台）工作多年，對交易系統有相當了解，而他的偽造交易，竟可追溯到二○○八年十月金融海嘯之後，至今已經將近三年都沒被發現。金融圈的專家們估計，可能是瑞士中央銀行最近突然宣布死守對歐元匯率，讓瑞士法郎的匯率在一夜之間暴跌八‧八％，這種史無前例的匯率波動，才讓阿多布里的違法交易曝光。

阿多布里的手法並不先進，也不創新，就在三年前的金融海嘯，法國興業銀行的小交易員克維爾，交易歐洲金融股指數期貨也讓公司賠掉四十七億歐元，損失金額是阿多布里的兩倍半，克維爾的交易小組也是Delta One，兩人的違法模式幾乎相同，克維爾去年被法院判決定讞，刑期才三年。

三年前興業銀行才犯過的錯，竟然又在Ｕ ＢＳ 重演，讓公司的股東憤怒不已，最倒楣的是瑞士政府與新加坡政府，早在金融海嘯之前，Ｕ ＢＳ 就爆發次貸風暴，將六百億美元的房貸壞帳賣給瑞士中央銀行，又找新加坡政府增資九十七億美元，外加中東主權基金的十八億美元，才恢復元氣。

新加坡政府投入九十七億美元，成為Ｕ ＢＳ 最大單一股東，持有ＵＢＳ六‧四％股權，新加坡入股之前，Ｕ ＢＳ 股價已從次貸風暴之前重挫六九％，新加坡以為撿到一個低接入場的便宜貨，不料，入股至今，Ｕ ＢＳ 股價又跌掉一半，讓李顯龍、何晶夫婦，以及他們的父親李光耀氣得半死。這回，還沒等到Ｆ１賽車開跑，新加坡政府就發一份措詞強硬的新聞稿，要求Ｕ ＢＳ 迅速採取行動，來挽回醜聞造成的傷害。

於是，即使Ｆ１大賽一片歡樂，樓高五十層的萊佛士大樓ＵＢＳ董事會內卻是一片冰冷，現年六十七歲的執行長郭儒博（Oswald Gruebel）向董事會自請處分，請辭下台，算是回應新加坡政府「迅速採取具體行動」要求。接著ＵＢＳ更進一步裁員、凍結年終獎金，以及內部的調查與懲處，甚至謠傳將有重大的組織改造與分拆。

在每天超過一兆美元的交易中，一名小交易員偷偷戳個小洞，就能造成公司無可挽回的傷害，當年李森搞倒兩百多年歷史的霸菱證券，經歷無數挑戰的雷曼兄弟也在結構債風暴中結束一六○年的輝煌。金融業的核心就在控制風險，然而，連ＵＢＳ都無力防範養老鼠咬布袋的風險，遑論其他。
（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曾任金控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