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證券界的女老闆,大家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元大京華董事長杜麗莊,原因無他,元大京華的規模是目前證券界最大,最近幾年更像磁鐵般吸納不少證券界的人才,馬志玲、杜麗莊夫婦更是一對夫唱婦隨的證券佳偶。
媽媽型的董事長
身為董事長,杜麗莊是一位柔性的管理者,她在公司扮演的是母性的角色,跟馬志玲嚴肅、權威的形象有所不同,員工都稱她是「媽媽型的人物」。在元大集團內,杜麗莊除了是元大京華的董事長外,她還扮演財務長的角色,所有元大投資的錢,都必須經過她嚴格控管。
「婚姻生活就像玉一樣,本來是多面體的,現在都揉得變成圓的。」杜麗莊跟馬志玲結婚三十多年,她說,她從有脾氣磨到沒有脾氣。陪著馬志玲從「吉琍行」的建材行,到台灣煉鐵廠,再轉到元大證券,一九九二年杜麗莊正式接任董事長一職,一路走來,風風雨雨不斷。
針對這樣一位守候在馬志玲身邊、陪他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女性,外界一定好奇他們一路攜手走來,打下元大集團天下的故事,為了揭開這一頁酸甜苦辣史,本刊特別專訪一向行事低調的杜麗莊,請她現身說法,如何扮演好董事長、太太、母親、媳婦等多重角色,談談她幾十年來的心路歷程,杜麗莊談到往事,幾度眼裡泛著淚光,有滿足、有感慨。以下是專訪內容。
問:可否談談您與馬總裁的創業故事?
答:開始的時候,我們是做建材,元大在五○年代時不是我們馬家的,到六十三年時才由我公公接手,元大的債權債務,包括官司,我們從頭到尾全部承接,一個個官司打贏之後,我們才慢慢把元大變成一個非常完整的公司。
早期十四家證券公司,元大排名最後一名,那時的地段是在懷寧街,當時西門町有太多老券商,我們沒有辦法去競爭,當時馬先生剛離開台灣煉鐵來元大服務,他說如果我們想要突變,就要換個環境。
我們決定搬到東區、仁愛圓環旁重新營業,當時那個地區並沒有任何的證券商與銀行,還遭到元大高級主管的反對,他們認為元大好不容易在西門町有了基礎,搬過去後沒有生意怎麼辦。
馬志玲從買台塑、南亞開始
但是事實證明,我們給大家一個全然一新的元大,不僅將新址裝潢得相當明亮、乾淨,有別於其他券商給人賭博的感覺,正好也遇到證券業的高潮,客戶之多,真的可以用「水泄不通」這四個字來形容,之後很多券商都來學習。
問:您跟馬先生如何分工?
答:馬先生離開台灣煉鐵以後,元大任何大方向都是由他管理,馬先生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對任何事情他都能夠事先嗅到。而我則是輔佐馬先生,我除了是他的太太、孩子的母親外,當時我上面還有公公、婆婆,我婆婆現在還非常健康。
我不僅扮演他工作上的夥伴,我跟馬先生分別處理不同的事情,大原則是由他決定,人事、財務等管理都是我在處理,也許我是一個女性,有些重要關頭我會模稜兩可時,馬先生卻可以處理得非常快,很明確。
馬先生個性很剛強,所以在待人處事上,我可以彌補他的不足,我覺得我有一個優點,就是對人的感覺特別靈敏,一個人我只要看過一次,就可以大約分析出他的為人與個性。
問:當初為什麼會踏入證券業?
答:馬先生在台灣煉鐵擔任副總,發生槍傷出來後就離開台灣煉鐵,有一、兩年的時間在美國療傷,當時他非常沮喪。馬先生做事相當執著,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是非分辨得非常清楚,他處理任何事情都是如此,若他認為沒有錯,是很不容易跟人家去妥協的。
馬先生是在我們搬到仁愛路兩年後,才正式進入元大。以前我們是做建材,再轉向造房子,當時我們開了一家吉琍行,我們在台灣的建材很有名,後來轉行到蓋房子的時候,第一次蓋房子就蓋了三百多戶,當時沒經驗,出現一些問題後被嚇到了,從此就沒有蓋房子了。
我先生是一個很腳踏實地的人,他也很有才華,當時我公公做股票,我先生也很有興趣,就跟父親說,是否可以帶他去看看,也許他會做得更好,就這樣我先生從買台塑、南亞的股票開始,慢慢地進入證券市場,也慢慢把過去欠的錢還掉了。
後來,他又介入新玻重整案,當時我非常反對,因為我們好不容易從台灣煉鐵出來,且煉鐵已經讓我們傷害非常非常重了,股票都在三元多全部殺光,已經損失這麼大了,又要去面對幾千個勞工的抗爭,我認為很可怕。但是我先生卻有一個強烈的意念,人家做不好的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好,他常說:「我做任何事情,一定會成功,我從來不覺得我會失敗。」
我們夫妻倆為了這件事爭執不下時,他告訴我說:「就讓我再做最後一次,如果真的做不好,我就不再做生產事業了。」新玻重整到現在已經有十五年的時間,我們花了很多心力,將新玻的問題都解決掉了,現在新玻所有的股份都在我們手上。
從寫證券成交單做起
問:您一路陪著馬先生走來,讓元大成為證券業的龍頭,一定很辛苦?
答:我常常在想,我與馬先生結婚三十多年來的經歷足以寫成一本書,經過他的槍傷、經過勞工抗爭等等,酸甜苦辣我都嘗盡,一路走來我了解到人間溫暖及殘酷的一面,有許多的感慨。
我覺得我心胸及度量很寬敞,真的不是我自己在誇自己,我常常覺得很少有人像我度量這麼寬厚。我深深體會人在做、天在看,我今天做我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事就不去做,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問:您覺得身為女性董事長,管理方式與獎懲制度上,有何差別?如何對待員工?
答:我跟員工相處得非常好,這是我最滿足的一點。馬先生待人的方式不同,如果你不對,他就會直接告訴你,而且可能會在許多人的面前罵,但罵完了就過去了,不會記仇。但我常常跟他說,我是你太太,你在大眾面前罵我,我會很生氣,何況是員工。換成是我,員工有什麼缺點,我會把他叫到房間來跟他說,並且再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
女性今天要做好主管,比男性還困難,因為男性可以放棄一切,把全力都放在事業上,但女性有家庭,上有公婆、下有子女,她要把家裡安排好,即使家裡有傭人,她也要把傭人教好。所以要做到公認好的女性主管,我覺得會非常艱辛。
問:談談您個人在進入馬家之後的過程?
答:我公公很疼我,我嫁到馬家以後一直輔助先生的工作,公公去世之後才接元大董事長的職位,至今大約七、八年,我公公曾經跟我說,「我三個兒子講的話,我都沒有這麼聽,但我媳婦講的話我一定聽。」因為他相信我會站在公正的立場去處理事情,所以他過世之前,就指定我接董事長一職。
剛進入元大證券時,我從來沒有摸過證券,一點都不懂,我曾經在鼎康證券學過三個月,從最基本的寫單、打單開始,因為我是銘傳畢業的,所以珠算還可以。馬家剛接手元大時,我是從最基層的財務開始做起,那時雖然交易量很少,但差一毛錢都必須要打算盤,所以常常算到晚上。
自由戀愛的婚姻
問:跟馬先生怎麼認識的?
答:中學初二要升初三時,我們是在電影院門口認識的,之後他就一直追我,中間有一段時間他要考大學時,我們沒有在一起一陣子。我們是完完全全自由戀愛,認識很久之後才結婚。(記者:真是不容易啊!)所以作太太的就要有一個容忍的限度。
我覺得夫妻真的是緣分,當時追求我的男孩子條件都很好,但是這個選擇有快樂的一面,有悲傷的一面,有滿足的一面,都很難說。
問:這一路走來讓您感覺最辛苦的是什麼時候?
答:我想是孩子還小的時候,我要工作,也要帶孩子,很辛苦。特別是我剛懷孕的時候,我們正在做建材,每天所摸的、所接觸的都是瓷磚、馬賽克等等,都是灰塵滿布的東西,為了能夠有比較好的利潤,我每天都跟工人一起選瓷磚,當時只是小事業,請不起很多的人,不過當時的日子過得很快樂。
其實做人不是有錢就會快樂,很多人都跟我說,我有很好的事業,子女又都這麼好,我還有什麼好求。但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也很自滿地說,我的確比其他人都還幸運,我公婆都對我很好,把我當女兒看。
問:您跟馬先生也走過很多地方?
答:我跟他認識、結婚到現在已經幾十年了,我跟馬先生開玩笑說,我陪他走過半百,比他童年自己生長的時間都還要長。我說,婚姻生活就像玉一樣,本來是多面體的,現在都揉得變成圓的,我已經變成沒有脾氣了。 我是 O 型天蠍座,個性很強,但我嫁到一個大家庭,由不得我自己去發揮。沒想到,我女兒(元大投信董事長馬維欣)也嫁到華新焦家這麼大的家庭,但是她很樂觀,跟公婆都相處得很好。
問:家裡的財務大權都是您在管理?您如何理財?
答:我先生有時候會埋怨,所有的錢都在我手上。我跟他說,我不是從你有錢才開始管錢,而是從你一無所有時管到現在,如果不是我在管財務,也許你不會有今天,因為我守成得這麼好,有些男人不是那麼會守成。
我婆婆跟我講,作為一個女人一定要有私房錢。但我整天在這個事業體中,不可能把錢留在其他地方,而去跟人家借錢,所以我根本沒有私房錢。至於如何把錢管好?我很注意每一個案子的控管,另外,我很幸運我們所有的財務主管操守都很好,包括我們家請的傭人都很好,也都不會偷錢。
問:元大現在已經有成就了,這樣一路走來,您有什麼感想?
答:在證券市場這麼久,我看到許許多多曾經風光的人倒下,所以我不時地警惕自己,我很慶幸我不喜歡每天做股票。我們是在做管理工作,而不是做股票,我希望我們的員工認為元大及任何我們轉投資的企業都是永續經營的,而不是隨風而逝的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