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財訊》報導,在經濟起飛的年代,雅歌風琴及鋼琴的名號響遍台灣。雖然隨著產業變遷,雅歌琴聲已不再,現任董事長許雅琴仍期望延續父志,以北高雄的老廠為基地,繼續播下藝術的種子。
走出高雄捷運青埔站,緊鄰車站旁就見幾個貨櫃坐落,噴上大大的「FIGHT.K」、「覓蜜基地」字樣,加上孩子的玩耍嘻鬧聲,周遭氛圍有點像遊樂場。原來這是近年在北高雄快速茁壯的新興教會,以新媒體宣教加上活潑的崇拜方式,吸引不少年輕會眾。
榮光 曾是台灣最大樂器廠
《財訊》報導指出,這裡的地址是「雅歌巷1號」,距離正在開發中的橋頭科學園區只要兩分鐘車程,半導體廠和電池產業鏈的進駐為在地發展帶來新題材,更不用提房價已因此翻了幾番。但繞到教會另一側,來到漆著「雅歌」兩個大字的鐵門前,卻是另一個故事的入口。
「民國60、70年代,附近的小孩都會來雅歌樂器打工,我念大學暑假也在這裡工讀,還不小心因為把釘子釘穿過木板,報銷了一台鋼琴!」公司、老家都在橋頭的燁輝企業協理郭价恩,現在家裡還有1台出廠超過40年的雅歌鋼琴,「那時橋頭人都知道雅歌是全台灣最大的樂器工廠。」
根據《財訊》報導,成立於1953年的雅歌樂器,今年屆滿70年。創辦人許西疇40歲時,在日本琴師青山也的協助下,開始自製口琴,寫下本土樂器製造的首頁。同年,許西疇的太太也生下了第7個孩子許雅琴,就是現任的雅歌樂器董事長。
許西疇生於澎湖,父親許凌雲是當地前清的最後一位秀才,雖是書香之家,生活卻頗為清苦。根據許西疇的自傳,他某次獲贈一台故障的小型風琴,拆開後花了好幾天研究結構,終於修復,「日夜彈出繞梁餘音,樂在其中,莫此為甚」,就此立下日後要自製風琴,推廣音樂的志願。
《財訊》報導指出,2次大戰期間,許家因受戰火波及而遷台,戰後許西疇發現台灣音樂教育百廢待舉,便在政府許可下開始進口教育用免稅風琴及教堂禮拜用風琴,也因此獲得日本樂器會社邀請赴日實習,研究樂器製造。返台後,身為基督徒的他以《聖經》中所羅門王所著的《雅歌》為樂器生產事業命名,落腳高雄市區。
雅歌從口琴開始,1955年又著手製造風琴,1957年取得日本河合鋼琴的台灣代理權,開始銷售進口鋼琴,業務蒸蒸日上。不過,生產樂器需要大量人力和空間,作業噪音也不免擾鄰,於是在1970年遷廠橋頭,也就是現在捷運青埔站旁這一片3000坪的土地上。眼看鋼琴的銷售每月已達1000台以上,市場前景看好,許西疇又與日本東洋樂器會社技術合作,1977年開始生產銷售掛著自家品牌的雅歌鋼琴;不久後,開始生產吉他,並展開外銷。
《財訊》也發現,在台灣經濟起飛的1970年代,全國年出口金額才剛突破10億美元,雅歌就曾連續3年以上獲得外銷特優獎,每年外銷金額超過150萬美元,是台灣最大的樂器外銷工廠。當時,台灣一般人家中的鋼琴不是雅歌就是日本的河合或山葉,校園裡也幾乎每間教室都看得到有「YAKO」字樣的風琴。在最輝煌時期,雅歌員工曾多達300多人,全台灣北中南設置分公司,也在各地開辦雅歌音樂教室。
承擔 海漂女兒接下董事長
許西疇在1980年驟逝,但這一段歷史,在他字跡工整的日記中都有所記錄。只是他的文字鮮少談到企業經營,大多著墨的是如何促進禮樂興邦、提高國家文化水準。許雅琴翻著這本珍貴的日記,有些哽咽:「我爸爸做每個事業,不是以賺錢為主,他是要培養文化,他寫得很清楚⋯。」
根據《財訊》報導,許家第2代1子7女在許西疇的栽培下,都到國外留學移民,雖然各有股權,卻都沒有直接參與雅歌的營運。許雅琴也是去了日本讀書,又與台大機械系畢業、赴美深造後在美國創業的廖哲夫結婚,就此定居美國。
在許西疇過世後,雅歌先由女婿接手。到1990年代勞力密集產業西進的風潮興起,當時是許雅琴的3姊夫蔡松山擔任雅歌董事長,拍板前往福建漳州設廠。由於從台灣雅歌派往建廠的員工極具企圖心,加上母廠的訂單支持,當地工資又僅需台灣1/10,漳州雅歌快速壯大。2000年,雅歌認為在台灣生產已不具競爭力,決定停產,偌大的樂器工廠,從此安靜了下來。
2009年,許雅琴在家族協調下,出任台灣雅歌董事長。雖然和雅歌同年誕生,但由於她長年離鄉從沒有經營過事業,其實對自家公司也不熟悉。直到2012年,由於高雄市政府勞工局籌辦在地樂器產業歷史的相關展覽,間接聯繫上許雅琴。她覺得既然姊姊們年事已高都無心經營,自己女兒也長大成家了,終於時間有餘裕,廖哲夫也想退休結束美國的事業,夫妻兩人就一起回到台灣,認真擔負起董事長的職責。
《財訊》報導指出,雖然早就知道這家公司過往的風光只會令董事長的工作更不輕鬆,但重建雅歌還是超乎許雅琴預期的辛苦。先是回到橋頭,面對當時已經閒置十多年的雅歌工廠,堆放了數千把的吉他半成品,蒙塵的機器和廠房像是個廢墟。於是夫妻兩人從清理環境開始,將廠區逐步改造。
廖哲夫認為,勞力密集的製造形式終究會過去,必須要走上文化的路。他舉例台灣本土的高階烏克麗麗製造品牌Millar,家庭式、手工量產,卻能夠做到全球知名,可見台灣已經朝這個方向在走。因此,雅歌除了出租給教會的空間之外,其他角落暫時出借給藝文公司及社區學校藝術家進駐,作為音樂及藝術文創園區,廠區也變身為「雅歌藝術基地」。
《財訊》也發現,另一方面,1993年台灣雅歌是以持股50%為最大股東,加上供應商及少數員工為小股,經巴哈馬轉投資前進中國。所成立的漳州雅歌,董事長原來都是由台灣雅歌董事長擔任。但因許家姊妹們散居海外各處,忙碌自己的家庭與事業,除了每年一次股東會都不太過問公司,樂器製造事業因此完全交給在漳州的經理人。
也許是許雅琴的積極任事,讓漳州雅歌開始發生變化。2013年漳州雅歌董事長先是被變更為早年被派去漳州的主管,後來更發生一連串疑似因當地員工違法召集董事會、股東會、改派法人代表、指派經理人的事件,甚至解除了許雅琴等家族成員在巴哈馬雅歌的董事職務。
堅持 延續家族文化資產
「因為政治上的隔閡,沒有辦法一直去,造成那邊的發展有一段時間我們沒有掌握到⋯」於是許雅琴夫妻兩人又奔走巴哈馬和中國調出相關資料,在2019年向漳州薌城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以確保台灣雅歌和許家人對漳州雅歌的投資和經營權益。本刊為此也聯繫漳州雅歌現任總經理呂孟哲,但他表示公司不便受訪,並未提出說明。
《財訊》報導指出,據當地業者透露,漳州雅歌目前的年營業額已有人民幣兩億元的規模,台灣雅歌這幾年卻只剩下每年台幣500萬元的租金收入。這期間,橋頭的開發愈來愈夯,一直有仲介來接洽想要買這塊位置絕佳的土地。廖哲夫說:「10年前仲介來問,1坪7萬跟你買要不要?我說不要,他又說那不然9萬,我也不要,就這樣一直放著沒動。到了去年,1坪已經喊到50萬了!」
3000坪土地其實大可輕鬆換成大筆財富入袋,但廖哲夫說,想都沒想過要賣地,「我們不是要回來當王的;這段時間來接洽的都是房地產的人,但她希望能夠有一個有文化有遠見,就像她爸爸那樣做樂器不是為了賣錢的人,一起來合作。」
現在的「新雅歌表演藝文推廣中心」裡,一樓還掛著許西疇創業時「雅歌琴行」的招牌,陳列著代表當年雅歌榮光的文物、產品。但其他空間已改造成音樂、舞蹈、美術課程的教室用地,與在地的相關師資合作,提供教學使用,也讓附近教養中心少年免費來學習。隔壁還有一棟廠房也改為大型集會活動用場地,平時是社區照顧關懷據點。
即使如此,廠區還有一半的空間荒廢著,許雅琴對作為藝文使用的各種可能性抱持開放態度;但另一方面,年事漸高的她也感到身心俱疲。對於這些家族共有的文化資產,許家姊妹們開始認為應該讓同樣有使命感、有實力且願意永續經營的人參與,「我們並沒有想要從那裡面得到太多的利益,只是希望能幫助這裡的教育,或是弱勢,把我爸爸的遺志發揚光大。」 …(本文出自《財訊》雙週刊68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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