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小小的皮帶製造廠,歷經七十一年來三代傳承,從代工到購併歐美品牌、自創品牌,並拿下時尚品牌女包代工,締造年營業額五十五億元的傲人成績,堪稱台灣第一,它怎麼辦到的?
台灣山二目前員工人數逾五千人,連同家族關係企業年營業額約五十五億元,除了擁有皮爾卡登、德國精品皮件Offermann等多家知名品牌的亞洲、大中華區品牌權,亦承接多家精品業者代工訂單。
一九四一年,張育斌的外公吳慶芸在政府推動「家庭即工廠」之下,決定自行創業,「外公是用一台針車白手起家的。」張育斌說,雖然生財設備陽春,但外公的經營頭腦十分到位,「他篤信,真正要做生意,前提是先學會怎麼清庫存。」
生產前 先學會控制庫存
在生產商品之前,不但已經想好如何賣商品,更想到賣不掉商品的可能性。所以,台灣山二在創業初期的精準力,體現在創辦人吳慶芸的「進料精算」層面,「對於生意,外公的概念是『慎始』,先仔細算準有多少的市場需求量,才進多少料、做多少貨,穩紮穩打。」台灣山二先以男用皮帶內銷起家,穩穩成長後,才逐漸因應需求生產皮夾。
一九七○年,吳慶芸開始思考接班問題,相對於兒子,他認為畢業於政大財稅系、原本想當公務員的女婿張俊明,更有經營事業的能力。但即使如此,吳慶芸還是要求張俊明從最基層的工廠倉管員做起,才能精準地認識原物料,考驗了五年之後,才宣布由女婿正式接掌總經理。
吳慶芸沒有看走眼,女婿張俊明接班後,把精準力發揮至極,也把台灣山二打進了國際一線皮件生產商的地位。
七○年代後期,剛上任的張俊明決定開發外銷市場,眼見當時大家都搶破頭開拓美國,他則眼光精準地看中歐洲市場有潛力,一聲令下,全廠生產規格改以「歐規」要求的毫米(mm)制,取代原本採用時下盛行的英寸(inch)制。
一毫米等於○.三九三英寸,這代表當台灣山二由英寸制改為毫米制,精準度必須比原來的水準提升一倍以上。但即使是這樣的改變,仍無法讓張俊明攻下歐洲市場。
初抵花都巴黎拓荒,張俊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到香榭大道喝咖啡,而是逛百貨公司做市調,察看專櫃上有哪些品牌,再把訂價高到嚇人的精品「打包」!一回到旅館房間就全拆了,研究材質、車工與設計,探究售價高貴的原因,作為日後打樣精益求精的參考。
張俊明深知,只有自己也做出同等級的產品,才有接單機會,於是他埋首生產線,直到製作出他認為很具「明星相」的皮夾,趕緊打電報給法國名牌代理商,尋求代工的機會。
初闖巴黎 三分鐘就被拒絕
搭了二十個鐘頭的航班,急匆匆趕到買家投宿的飯店,得到的待遇竟是和其他廠商一起被叫進房間,各自把○○七手提箱裡的皮夾倒出來攤在床上,供人評頭論足。
買家如鷹一般銳利的雙眼掃視而過,在緊張的氣氛下,三分鐘有如三小時那麼久,皮夾被挑中的可以留下來談,其他人只聽到一句「Thank you」就全被攆出門,而那一回,張俊明得到的就是三分鐘的時間,還有一句「Thank you」。
張育斌回憶,當時爸爸回家後難免沮喪,「他說,花了一堆錢和時間,竟然連一句話都沒說就打包了。」不過,沮喪的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很快的,張俊明又埋首生產線研究改良,等待下一次的三分鐘。
就這樣,他一共「浪費」了十二分鐘,得到四句「Thank you」。到了第五次,張俊明帶去的皮夾,款式雖保守卻典雅大器,用放大鏡看,車工、接口等技術細節也已做到無可挑剔,因而脫穎而出,法國百年名牌Le Tanneur的代理商還跟著他飛回台灣。雖然首批訂單不大,連機票錢都沒能回本,卻開啟了長期商機,幫助山二在皮件名牌市場闖出字號。一九八一年,張俊明敲進Pierre Cardin的在台設計、製銷總代理權,一九八八年更耗資近億元購入D'eborah品牌。
一九九三年,張俊明開始栽培財務碩士兒子張育斌接棒,首要之務就是教他布建人脈,「在名牌業界,執行長的個人喜好,往往是決定下單的關鍵。」張育斌解釋,名牌CEO常在建功立業後換東家,原本這個品牌認同你的產品,換個CEO後,可能口味一夕翻盤。
所以,張俊明只要與品牌業者執行長開會,總會帶著兒子去旁聽,要求張育斌針對每個人在意的「眉角」製作筆記。回公司後,挑選適合的皮革製作樣品,附帶一張產品設計說明書,寄給對方,並邀請來訪。
愈挫愈勇 打進歐洲巿場
張育斌印象很深刻,某一線名品的執行長在一九九四年來台拜訪時,這樣對他說:「一個皮件,縫線與邊緣之間的寬距,如果不小心差個○.一毫米,雖然肉眼乍看之下根本看不出來,但整體呈現的美感必然有所差別。」
當天晚上,張育斌沒敢歇著,連夜召來師傅衝進工廠:「我原本要給這位執行長看四種版型,分別是縫線與邊緣差距一、二、三、四毫米,這下子,我決定改變單位,以○.一毫米為單位,往上下不同的幅距做到四十條。」他在工廠熬夜監工兩天,當對方手裡握著這些皮夾樣品時,眼睛睜得大大的,讚許地點頭:「一個品牌的成功絕非偶然,你們已經多付出了,值得我信賴。」
也就是基於這樣的良性互動關係,張育斌把握契機,向對方爭取更大更穩定的女包訂單。「雖說互動良好,但光是打樣、試做也花了一年時間,到一九九六年才終於讓對方滿意點頭,正式跨足名牌女包市場。」時至今日,山二為了幾家主力大客戶的女包訂單,已赴越南開設新廠,六條生產線全滿載。
承襲了外公與父親的精準力,二○○四年,張育斌順利接班,但在接班前的最後一刻,還有一道關卡等在那兒。
正式布達人事命令的前一天,父親特別在傍晚六點多下班後把他留下來,叮囑他打一封人事異動通知信給主力客戶們;然而,父親不但全程盯他打字,更在他打好的文件上東改西改,要他重打,一而再、再而三,直到快九點時,張育斌已經打到第七個版本,又餓又累,父親才語重心長地說:「做事業不但要有耐心,還不許犯下絲毫錯漏,你就算沒錯,但客戶要你改,你就不得不改,如果你沒這樣的認知,我不可能把事業交給你。」
進公司三十年、可說「看著張育斌長大」的現任顧問施寶娟說:「張育斌總是隨身攜帶量尺,注重準確度可見一斑。」拉鏈供應商日本YKK集團總裁梅田剛也認同,張育斌會設想名牌皮包萬一被搶時要承受瞬間四十公斤的拉力,所以在樣品上車好拉鏈後,還須通過拉力測試,甚至把拉鏈比照布料,達到抗氧化、抗溫差的品質測試,才驗收通過。
在梅田剛心目中,張育斌這位企業第三代是個「tough but fair」的老闆,很嚴格但很公平,或者該說,他精準地拿捏嚴格與公平的均衡點。傳承一甲子的精準力,打造了年營業額五十五億元的名牌皮件王國,台灣山二的成功,其實是台灣黑手精神的最佳示範。
台灣山二於一九八八年耗資近億元購入D'eborah品牌, 從代工廠升格為品牌商。
張育斌
出生:1971年
現職:台灣山二執行長
學歷:上海中歐國際工商學院財務MBA碩士、美國加州大學企管系會計學士
家庭:已婚,育有二子
台灣山二
成立時間:公司前身成立於1941年
執行長:張育斌
資本額:1.5億元
主要業務:各類皮件製造外銷,多家皮件品牌台灣及中國總代理
近年營收:集團年營業額約55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