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是嘉義碾米商之子,一位是鑲牙師的獨生女,如何攜手把8萬元起家的白米批發小生意,打造成年營收上看20億元的中興米?以「有點黏又不會太黏」廣告詞打進大街小巷的聯米企業夫妻檔,背後有一段吃苦當吃補的「羅曼史」。
在彰化縣埤頭鄉彰水路二段上,有一座上萬坪碾米工廠,大門口招牌上寫著「聯米企業」。乍看之下名不見經傳,但若提起十五年前名主持人張小燕一支家喻戶曉的廣告詞「有點黏又不會太黏」,熟悉感便油然而生,這裡就是國內最大包裝米「中興米」的生產基地。
這個基地雖不起眼,卻收納了埤頭鄉三分之二的產米量。聯米企業夫妻檔劉德隆及莊麗珠至少締造兩項紀錄:包裝米市占第一、○八年第一季頒發的「消費者理想品牌」獎冠軍。種稻賣米能成功建立品牌,劉德隆及莊麗珠可說是台灣第一。
第一名的中興米,除了在大潤發、家樂福等量販店穩占貨架最明顯的位置,讓十個家庭中就有四個吃的是中興米之外,其實,中興米無所不在,不管是統一超商架上的御飯糰、國民便當、摩斯漢堡、肯德基賣的米堡,或高雄小港機場的國際航線飛機餐,都是採用中興米的產品。今年四月劉德隆及莊麗珠又出新招,將與大甲媽祖鎮瀾宮合作推出「平安米」。
中興米連續三年的單年營業額,約達十八億元,市占率約四二%,近年來與同業「三好米」在包裝米市場上形成雙雄爭鋒。面對WTO(世界貿易組織)開放市場的挑戰,夫妻倆卻看好包裝米市場可望再成長,今年營業額將上調至二十億元,同時將朝向上市櫃公司邁進。
中興米的成績,來自劉德隆及莊麗珠夫婦胼手胝足二十八年,前者個性有如台灣牛,內斂、不善言詞但堅韌;後者活潑、健談、好強,兩人緊密互補,寫下一段從八萬元到二十億元的米界傳奇。
白手起家
碾米商之子與鑲牙師之女「愛的結晶」
劉德隆每天在彰化坐鎮,但也四處考察,一年出國三次的他笑說:「埤頭鄉雖然淳樸,但資訊不發達,所以要經常擷取新知,否則會變成憨人。」看看工廠就知道,早在三年前,劉德隆便將糙米烘乾所用的燃料,以廢棄稻殼取代柴油,一年省下一千五百萬元成本。
他出生在嘉義縣的一個碾米之家,大約八十年前,曾祖父就開設米行,一路傳到父親這一代。劉德隆的童年課餘時光,就在種田、拔草、碾米當中度過。同一時間的莊麗珠,是鑲牙之家的獨生女,她三歲就會幫忙父親招呼排隊等著鑲牙的客人,自覺渾身充滿了生意細胞的她,認定了結婚對象「非商不嫁」。兩人在親友的介紹下認識,在一九七九年結婚。
隔年,劉德隆二十五歲,與大哥正式分家,想到台北縣樹林鎮創業。某一天睡前的夜裡,劉德隆在燈光下問莊麗珠:「妳願不願意一起跟我打拚?可能會有一段苦日子,但我一定給妳過好日子!」莊麗珠當場點頭。
於是,夫妻倆加上一名司機、一輛貨車、一間三十幾坪的店面,以八萬元資本做起白米批發。為了省工錢,每天早上六點,當別的工人還在熟睡,劉德隆就開車出門到桃園載米補貨,下午轉當業務跑銀行,傍晚六、七點又趕回家碾米。
為了提升米粒品質,當同業都還憑著眼睛及手感判斷米粒優劣時,劉德隆就花了一棟樓房的代價,從日本進口兩部儀器控管稻米品質,讓自己的貨好過同業。
而當時已經懷孕七、八個月的莊麗珠,則是幫丈夫做會計、收帳,每天還要吃力地拖著一包包重達七十五公斤的糙米,打包疊放,搞得灰頭土臉。但她也發揮社交天分,做起同業還未開始的「電話行銷」,每一位客戶的叫米量她都清楚記錄,每當客戶快用完之前幾天,她便打電話過去,詢問是否要補貨。
自創品牌
募兩億元起步,砸一億元「黏」知名度
就這樣,劉德隆的苦幹實幹,加上莊麗珠的靈活貼心,苦日子過了五年後,生意終於做到台北最大、營業額近兩億元。
一九八五年前後,包裝米市場崛起,劉德隆對這塊市場非常心動,無懼於一百五十家同業的競爭,跟親友私募近兩億元資金,轉型為包裝米製造商,並且一舉創立自有品牌「中興米」,取自希望客戶「忠心」愛用之意。他自己出任總經理,專心研製米粒;負責對外的董事長、行銷、公關及財務,就交給老婆。
有了過去的專業及口碑,「中興米」品牌踏出穩健的第一步,但劉德隆認為「空有品質沒有用,知名度也是關鍵。」一九九三年,他做了同業不敢做的事情:砸下相當於營業額一二.五%的一億元大做廣告(當年年營業額約八億元),並請來張小燕代言。當年與廣告公司的構思會議上,莊麗珠便提出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米,有人愛吃軟,有人愛吃硬,用「黏」取代「Q」,用吃飯黏住一家人的心。於是,「有點黏又不會太黏」這句廣告詞就這麼產生出來了。廣告推出果然一炮而紅,三個月後,單月業績成長五成。
農村革命
花五年教育老農民賺錢
○二年,台灣加入WTO,開放稻米進口,雙雙衝擊農民的生計及包裝米市場。這場巨變,比十七年前劉德隆創業時的戰爭還要激烈,再一次,劉德隆發揮台灣牛的精神,以「不打價格戰,改打價值戰」、「改走高單價」等策略迎戰。
價值戰的第一步,就是找到最好的米源。當時彰化縣濁水溪種植出來的稻米,被公認是台灣第一,劉德隆首先選定濁水溪源頭旁的埤頭鄉,作為稻米大本營,向當地農民收購。接著再提升技術及品質,種出最好的稻米。
但要提升稻米品質,談何容易?由於農村的年輕人口外流,剩下來的都是五十歲到七十歲固執守舊的老農民,對新技術心存排斥;然而這番景象,卻嚇不了劉德隆,他偏要在水泥地上播種,用五年進行一場農村革命。
他開始與農會合作成立產銷班,讓農民來上課。當時的稻米肥料是蛋粉,蛋粉中的蛋磷鉀使用過量,會抑制稻米品質,他說服農友將用量從五○%減量到三○%。而改變種植方法所需的肥料及費用,他還自掏腰包讓老農民試用。
劉德隆頂著大太陽走入稻田裡,與老農友一起蹲在地上,揮汗如雨討論稻米的生長:「你看看,你隔壁的農友用我的技術種植,稻穗比你種的又飽又高。」眼見為憑了,再頑固的老農民,也只好乖乖走進產銷班上課。埤頭鄉農友徐新來說:「劉總對米很了解,有米神封號。」
這時的莊麗珠,則是幫著老公與農友們博感情。每到四月及十一月的稻米收割期,就是莊麗珠最忙的時刻,她得準備大量的茶水及甜點,招待每天運米來的兩、三百位農友,閒話家常。
只要是按照劉德隆的技術種植的稻米,便以高於市價二○%至五○%收購,一年簽一次約。若見到貧病的獨居老農友,莊麗珠還會偷偷塞上幾千元到上萬元的紅包,讓他們安心生活。
這樣數年如一日,莊麗珠與農友們培養出家人般的感情,一位農友曾經對她說:「別的老闆娘總是擺架子,但妳都不會。若是妳出來選立委,一定選得上!」跟農友交心的結果,聯米企業囊括埤頭鄉三分之二的稻米貨源,莊麗珠說:「我們的祕訣就是三項,與農友博感情、教他們如何種田、幫他們真正賺到錢。」
轉戰國際
左手進口精緻米 右手外銷招牌米
儘管外表木訥,劉德隆卻深諳商戰戰略,他知道只要能取得台灣最好的稻米為後盾,就成功了一半,埤頭鄉五年的用心耕耘,他掌握高品質的米源,奠定名聲、獲利雙收的基礎。貨源穩定後,劉德隆再推出客製化產品,擴增新貨源,推出二十六種品項,從泰國、美國、澳洲、日本進口精緻米種,瞄準M型社會的高價市場。
他還斥資八百萬元,再度設置同業罕見的「品管室」,從日本引進米粒判別器、米粒食味計等設備,檢測米粒的新鮮度、口感、殘留農藥等。一千顆米粒倒進儀器,幾分鐘之後,儀器就會列印出稻米的體檢表,幫助劉德隆製作客製化訂單,增加了兩億元的營業額。
練功二十年之後,劉德隆種植稻米的技術在業界已達頂尖,引起日本米商品牌「夢美人」的注意,願意將稻米獨家交給劉德隆在彰化種植,再外銷日本。這當然是一項超級任務,因為米種再好,能夠在台灣種植成功,但是想回銷日本,至少要通過五百三十七項農藥檢測。但是劉德隆不僅種出好稻米,更一舉成功回銷日本。
彰化縣長卓伯源說:「聯米企業將傳統的農業轉型,邁向國際化,同時開發高單價的產品,改善農村的經濟,確實是彰化之光。」
未來,劉德隆還打算將稻米外銷到香港、東莞、廣州,同時嘗試將米糠作為米糠油或化妝品原料等。一連串的動作,都顯示,劉德隆打算用下半生與莊麗珠再譜寫一段新的人生傳奇。
劉德隆
出生:1955年
現職:聯米企業總經理
學歷:國立台中體專(曾為排球國手)
莊麗珠
出生:1959年
現職:聯米企業董事長
學歷:就讀澳洲南昆士蘭大學MBA碩士班